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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风扫剑录

第五十章 屈子庙堂

疾风扫剑录 遆归络 3027 2018-05-19 20:54:26

  卫松疾和苏镜单独步行在安陵空旷的街道上。夜色已深,路上仍然和上次一样寻觅不到行人的踪影。由于卫松疾昨日才宣布了宵禁令,所有店肆都提前打烊,甚至连先前卖阳春面的小贩也已经早早收摊,苏镜见此情景也难免流露出失望神情。

  “只可惜了,我还真有些纪念那家面摊师傅的手艺。”苏镜一脸惋惜的摇摇头,看着卫松疾道:“你说咱们晚在街上闲逛,会不会有违你颁布的那条禁令。”

  卫松疾不以为然笑道:“这条禁令本就是有我提出的,我说它什么时候有效,他便什么时候有效,好了,现在它可以暂时对咱们俩无效了。”

  苏镜扑哧笑道:“哪有你这样当官的,要是让黎民们听到可欠好。”

  卫松疾一脸从容道:“黎民们是不会介意这些的,至少作为一个县令,我认可自己已经做得足够精彩了。”

  苏镜缄默沉静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会觉得委屈么?像你这样有才气的人,屈就于安陵这样的穷乡僻壤做一个小小的县令,我想是谁都市觉得惋惜的。”

  卫松疾驻足不前,看着苏镜,忽而大笑道:“可是眼下除了我,这世上可有第二人现在敢坐在安陵县令的这个位置上?”他仰天大笑,笑声中竟是与他一身书卷气息相违的激情壮志,似乎视天地为无物,瞬间卸下肩头的千斤重担,陷入恣意忘我的浑然状态中。

  苏镜看得微微有些痴迷,情不自禁吟唱起来:“悔兮恨兮招划分,芳兰郁兮君莫提。”

  夜风凌乱,柳枝摇颤,夜幕之下,少女降低的吟声萦绕在街道的每一个角落,更添一丝凄楚和幽静。卫松疾听出这是楚辞,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答:“子时是否已过?”

  “未到子时,尚差半刻。”

  “那么即是说今天还未曾已往喽!”卫松疾不作多想,还未等苏镜反映过来,便拉着她的手开始奔跑,边跑边道:“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苏镜不明所以,但步子却停不下来,只得稀里糊涂随着卫松疾的法式往城南偏向跑去。

  两人一路小跑,来到一座庙宇前。这是一座地处偏僻的小庙,从外形看这种祭祀庙宇在楚地随处可见,修建质料也经过数道翻新,从墙纹上隐约可以看到岁月留下的痕迹,而正门房梁正中央悬刻的几个古楚字更是昭示了它悠久的历史。

  “这是安陵最大的一座屈子庙,专为祭祀和凭吊屈原所建。”卫松疾指着那几个古楚字,眉宇间流露出崇敬的神情,但看到苏镜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禁上前体贴。

  苏镜直起腰,调整紊乱的气息,气色渐缓和了几分。“我没事,原来今天是屈子的祭日。”苏镜目光投向牌匾上“德馨微重”四个字,一切已经了然于心。

  卫松疾解释道:“屈子生前曾在这一带做过官,他爱民如子,膏泽八方,黎民无不受其呵护。屈子死后,楚地黎民感怀其德馨,便修筑屈子庙供奉他,每逢祭日,便会有大型运动,热闹极了。像这样的屈子庙,仅周遭百里就有数十座,只不外眼前的这一座是所有屈子庙中历史最为悠久的。哎,只可惜白昼里竟只顾忙于公务,错过了今年的祭祀大典,还好子时为过,现在调停还来得及。”

  他叩响庙门,片刻之后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提着一盏明灯走了出来。他虽着了一身睡衣,但却是精神奋起,完全不像是要入睡的样子,在见到卫松疾后,不由一脸惊讶。

  “叨扰庙祝老丈了。”卫松疾一脸歉意道:“我带了一位朋友前来祭拜屈子,不知现在是否方便。”

  庙祝笑道:“既是大人驾临,还谈什么叨扰呢,快些进来吧。”他引着二人步入内堂。借着微弱的烛光,苏镜仔细审察每一个角落,发现庙堂内部空间远比他想象中要大。在大厅正前方一座巍峨耸立的石像,慈眉善目,仙风道骨,腰间别玉,头戴茱萸,正是屈原像。

  庙祝一一点亮了更多的蜡烛,堂内的一切也显得清晰明亮起来。卫松疾从香盒里取出一根檀木香,引燃厥后到屈原像前虔诚躬身一礼,随之视线和屈原像双目相抵,似乎在交流什么。苏镜也取了柱香上前盈盈一躬,二人神情肃穆,全无杂念,尽显诚意。

  “屈子是我一生中最为敬重的人,”卫松疾将檀香插在香炉里,言语中满是崇敬:“他一身孑然,品行高尚,无畏权贵,一心只为黎民福祉,我一直都梦想着成为屈子那样的人。”说到这里,他心中不禁觉得几分可笑,像自己这样双手沾满血腥的人,竟然妄想要与屈子比肩。他笑容苦涩,似在讥笑着自己的天真和荒唐。

  祭祀完毕后,卫松疾旅行了白昼祭祀大典所遗留下来的黎民供品。这里有牛羊牲畜,彩蛋花篮,也有醇酒高粱,美石良玉,可谓是种类繁多,花样齐全。

  看到这里,卫松疾不禁心生感伤,想当年自己刚在安陵上任时,加入这种祭祀运动既是一种奢望,又是一种肩负。黎民们生活尚不得温饱,又怎有余力操办祭典。不外即便如此,依旧无法阻止黎民热情,哪怕是苦了自己,也不愿意怠慢了屈子。

  卫松疾心知此举和屈子的理念相违背,却又欠好阻止,只得从基础上解决黎民的生活问题。经过两年的治理,安陵俨然从一个恶苦之地酿成了远南地域有名的富庶之乡,每年的供品也越来越富厚。这与他这些年的辛苦支付不无关系。想到这里,他看了屈子像一眼,精神奋起,似在向屈子宣示自己无愧于屈子的托付,和屈子竟也似乎在冥冥间颔首微笑,似是赞许。

  苏镜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墙壁,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贴满了种种祭文,内容深浅纷歧,字迹也各不相同,出自于万民之手。她久居江南,也听闻过屈原的台甫,但来到楚地后才发现屈子的影响力远远超乎她的想象。在这些祭文中,有几条十分醒目,作者以屈原生前所作《九歌》的篇目为题,写了另外一个版本的《九歌》,以此寄托哀思。

  她大致浏览了其中的一些诗句,字字珠玑,内容饱含深情,看得出作者下了很大的一番功夫,也不宜多做点评。卫松疾也留意到了这些祭文,令他感应迷惑的是这些祭联上的字迹竟让他隐隐生出熟悉的感受。他数了数,发现居然共有十一条。

  “怎么会多出两条,按理说应该是九条才是,这时何缘故?”卫松疾惊奇道。

  苏镜笑道:“卫年老你忘了么,九歌除了你我皆知晓的那九篇外,尚有《国殇》和《礼魂》这二文。”

  卫松疾马上如梦方醒:“哦,原来如此,只怪我一心把注意力放在屈衡领导的九歌那九小我私家身上,竟忘了真正的《九歌》其实是由十一篇诗文组成。”他脑中一道灵光划过,解开谜团的一把钥匙已经浮现出来。

  “我或许已经知道这其中的蹊跷了。”卫松疾一脸自信,目光演变的越发锐利。苏镜知道他心中有了主意,也没有过多追问其中的种种,和他闲聊起这些祭文的内容。

  不知不觉中,众人已经聊到二更时刻,临别之际,庙祝送了二人一人一个罐粽。这是楚地的特产,苏镜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粽子,好奇之下迫不及待地开始品尝起来。

  回去的路上,卫松疾一边品食罐棕,一边向苏镜讲述楚地的人文地理,两条瘦弱的身影游荡在空旷的大街上,勾勒出一片安宁的图画。万物聚静,似在侧耳倾听,连雾气也识趣地绕开,不忍打扰这对年轻男女的兴致。

  安陵城外的尚香谷地,早已整个浸没在浓墨般的夜幕中,巡逻的绡巾卫三三成队,不中断地巡视每一处空地。在其中的一座营帐里,灯火通明,陆机倒在床榻上,依旧昏厥不醒。这已经是第五天,少司命在他身上种下的剧毒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尽管谢明月之前命仆人用尽种种珍贵药材,但都无法阻止这位东吴文坛巨擘一步步迈向死亡。

  这是谢明月第三次泛起在病榻前,差异以往,这一回他信心满满,因为他带来了一个珍贵无比的药丸——玉鼎漱霄丸。他轻轻将药丸喂入陆机喉中,点中身上龙池,玉枕两处穴位,然后将他的四肢舒展开,摆成一个“大”子。徐徐地,陆机面上的浮肿开始徐徐消去,原本凝阻的血液也开始慢慢流通。

  谢明月坐在榻前,凝神视察着陆机的一举一动,口中喃喃念道:“陆机啊陆机,快些醒来吧,有些事情正等着你去一一验证呢!”他嘴里边念叨着,边掰开陆机的手掌,细细视察,当视线停留在食指处一道细微的创口上时,他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他把陆机的手臂放回被褥里,起身走出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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