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锦州城时已经是初冬时节,清晨云雾给这座城穿上了一层薄薄的外衣,朦朦胧胧的,青石瓦房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青石平板路一直由城外延伸蜿蜒至城内,路上早已人来人往,行人行色急遽,有的提着篮筐、有的赶着马车,轱辘发出咯吱咯吱的难听逆耳声断断续续传来,汽车在这里有些显眼。
齐方名在车里左顾右盼,叶少出去几个时辰了,到这会儿连个影子也没有。给叶少卿当警卫这些年,齐方名可是第十军出了名的人精,叶少卿眉毛一挑他就能猜个十有八九。半刻事后,男人慌忙上了车,一边脱掉身上厚重的大衣一边付托“开车”
车子沿着蜿蜒曲折的石板路西行,车内玻璃窗很快起了雾气,看着外面模模糊糊的,太阳驱赶了云雾撒下淡淡的黄,微弱的光被挡在了车窗外,隐约可以看到远处巍峨的群山。
这陆家镇只是锦州的一个小镇,汽车在坑洼不平的小道上颠簸的厉害,叶少卿开了车窗,一股砭骨寒风夹杂着车轮溅起的泥巴飞了进来,不禁让人瑟瑟发抖“驻军都部署好了吗?”叶少卿问。
已经按你的付托驻扎了,不外……齐方名省略了后面的话,因为男人已经率先下了车,沿着胡同尽头走了去,一所青石瓦盖的四合院,远远看去大门被一颗老槐树遮挡了去,走进一些发现里面倒是别有一翻天地,若不是撤军至此,倒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里面已经人来人往清扫着,见到来人行着军礼,疾步走了进去说“延长了一会儿,各人久等了”正房议事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叶少卿在他们脸上看到了满满的担忧。
叶少卿定了定神,立刻恢复了镇定的神情“放弃了晋原城,另立门户,一定会遇到许多的问题,列位说说现在的情况”
虽说离开的计划很周密,但是难免百密一疏,撤军到张家岭时叶少卿照旧遭到了张世洲的追兵伏击,不得不将一部份眷属安置在并州,现在情况越来越庞大只能另做计划。
议事桌上铺满了文件,方清航知道现在时机差池却又不得不提当务之急的事“如今已经入冬,御寒的衣物、被褥及粮草供应不足难免军心不稳”叶少卿一早已经发现了这棘手的问题,所以今早一到便到锦州城探询了一翻,他没有急着回覆方清航而是看着文件付托到“年老立刻发电报给大帅府,告诉我们现在的情况,老三去城里摸摸底,曹营长和张营长做好驻军的后续事情部署,各人各司其职,散会”
众人离开后,方清航留了下来,这些年他在军中未任职务,可是却如叶少卿幕僚一般,当年锦福街方清航、叶少卿、顾家科三人一见如故便结为异性兄弟,所以他们的情意是凡人难以比力的。
“发电大帅府”方清航反问着,叶少卿抬头没有回覆只是给了他一个笃定的笑容,方清航轻呼了一句“你是说离开是获得大帅的准许”叶少卿看了看舆图冷静的说“没有阻挡”这个消息对于方清航来说极其震惊,没有阻挡即是一种默许,原本的担忧放心了许多,他就知道叶少卿从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
所有人离开后,叶少卿长吁了一口气,他并没有看上去的这么镇定,锦州的情况远比想象的庞大,左有张世洲的追兵,并州孙殿英称霸自治,内有保安团、江湖帮派,要想站住脚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落日的余晖染红了这座院子,院子里的树有两棵已经只剩下树干,另外几棵也只有很稀疏的黄叶,莫名的让人多了一些愁绪、几抹悲凉,顾家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摘下军帽,猛的灌了几口茶水坐了下来说:“锦州城里情况不算好,保安团或许有几百人的样子,都是些蛇鼠之辈,城东骆家帮,城西斧头帮,不外最重要的是城南住着这西南首富孟庆祥,手里掌握着这锦州大巨细小的码头”
“孟庆祥”叶少卿自言自语的呢喃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齐方名递过来一叠资料,几人迅速浏览着,方清航冷静声音说“比起那些帮派,这孟家才是我们该用力的地方”叶少卿完全赞同他的想法“明日我会前去拜会拜会!”
远远的便看见孟家宅邸,红墙青瓦,那朱红色木门气派无比,门口两尊麒麟石雕,两个大红灯笼又带着一丝喜气。
齐方名已经递上拜帖,可小斯却是有去无回,叶少卿淡定的倚靠着车子抽着烟,一支烟燃尽后小斯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叶少爷,老爷请您进去”走过三道大门才到了宅邸里,长廊曲折,周边湖水围绕,湖上一块巨大假山石,石头上一棵青松依旧葱绿,藤蔓沿着高墙爬上了阁楼,宅院外已经入冬万物凋零,可这宅院里却生机勃勃一片春意。
宽阔的内堂大厅,厅前悬挂着镌刻着“彪炳千秋”字样金灿灿的牌匾,一旁供奉着关二爷,整个前厅看上去奢华气派。
齐方名虽然也去过一些富朱紫家,可是与这孟家相比却相差甚远,这里让人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叶少,这孟家真气派”齐方名低声说到,叶少卿并没有他那么好奇,只是喝了一口那青花瓷茶杯里的上等茶水,然后闭目眼神,他知道要见到人也绝不会是一时半会的事,因为孟庆祥完全有这个实力端这么高的架子。
管家急遽赶来时已经是两个时辰后,满脸歉仄的走了进来“实在是歉仄,今天我们家小姐刚从医院回来,老爷部署完了马上过来,几位再稍等片刻”
“没关系,晚辈今天专程过来参见,不着急”叶少卿不疾不徐的回覆,管家听了再次说着歉仄然后客气的离开。
齐方名却有些失去了耐心,诉苦到“见大总统也不像他这般,真当自己是财神爷了”
一旁闭目养神的叶少卿低吟到“他还真是这西南的财神爷”
屋内正在看着账簿的孟庆祥看了看进来的贺目“还没有走的意思吗?”
“虽说年轻,可是气度特殊,极为沉得住气,适才告诉他说你还在忙,从面相看来没有不悦之色,或许早就料定你会这般,年纪轻轻就这般稳重倒也难得”贺目不禁赞许到。
“派出去的人回来没有?”姜照旧老的辣,接到通报时孟庆祥便派人出去视察了一翻。
刚回来,已经查清楚了,若消息无误这人即是前些日子刚驻军陆家镇的西南军岳司令麾下的少校叶少卿,听说这岳司令待这叶少卿好过自己家的姑爷,这两人一直差池盘,这岳司令去了这姑爷自然不会给叶少卿好脸色,所以他带兵自立门户。
孟庆祥轻抚着手中的账本,像是沉思又似乎在算计,眼中突然透出一抹灼烁说“听上去,这人我倒是应该见见,老贺,我们去会会这青年才俊”
前厅的丫头已经加完了一壶水,适才的管家才搀扶着一位头发花白,身体看上去不算好却两眼精明的老人走了进来。
“想必这位即是孟老爷?”叶少卿站了起来敬重的问道。
孟庆祥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声音降低有力,虽是问好语气里除了对父老的礼貌,不卑不亢”
你是?孟庆祥咳嗽了两声反问。
晚辈叶少卿,刚到锦州城,因军务缠身这才来参见,还望孟老爷不要见外。
原来是叶少校,快请坐,不必客气。
外交一番后孟庆祥对着贺目付托“叫厨房备些酒菜,说我今日要招待贵客”
齐方名看了看叶少卿,只见叶少卿微微点了颔首,便礼貌的回到“孟老爷客气了,今日叶少另有军务在身,他日我们再登门造访”说完两人便起身行礼离开。
望着离开的背影,孟竹生笑了笑“这锦州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老爷,他们这样驻军在陆家镇,我们就什么也不做吗?
现在保安团为所欲为,这小子驻军在这里,正好可以杀杀朱子章的气焰。
他们相互牵制,我们也少了不须要的麻烦。
老爷,你就不怕他们狼狈为奸吗?
“老贺,这一山不容二虎,况且以朱子章的气度是绝对容不下他的”孟庆祥说完,眼里充满了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