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胡子爷爷

　　带着“内人外圈”标的车开进庄园，可把小胡安乐得不要不要的了。

　　他生在BJ，自懂事起，运动空间就一直局限在那个狭小的印刷厂院子，另有他和妈妈租住的那个小屋。

　　坐飞机来到遥远的吉尔伯托，马上入住的就是费叔叔的那个尽管面积不算小，但照旧显得乱而挤的公寓。

　　这回，是他头一次见识到如此辽阔的天地。

　　进了大门，是一条能走汽车的水泥路，路的两边，齐小腿深的草漫无边际，间或，能看到一些半人多高的灌木丛，另有像兔子或鼠类的小动物会从中突然窜出，飞驰而过。

　　远处，有一些看上去很有些年头的松树和橡树，几棵、十几棵聚在一起，形成一片一片的小树林。

　　老司机把车窗打开，舒爽的风伴着田野特有的味道，迎面扑来，让人心旷神怡。

　　小胡安兴奋得不住地高声叫嚷，不苟言笑的老司机也露出一丝笑颜。

　　赵素欣轻声责备小胡安，老司机制止她道：“孩子在这个地方，没有不开心的，让他叫喊吧，没有关系。费尔南多先生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比他闹得还欢呢。”

　　开了一会儿，前面泛起了一片排列规整的树林，显然是刻意种成那个样子的，树龄看上去相当久了，差不多有一个多世纪那么古老了。

　　树林里面，别有一番天地。

　　先说屋子吧。树林里面的主体修建有两个，一个像是古堡，一个像是教堂。

　　古堡的正面高峻雄伟，尽管外表有些风侵雨蚀，但看上去依然古朴典雅，另有几幢气势派头跟它近似的平房散布四周，既相互独立，又十全十美。

　　教堂是哥特气势派头的，窄而尖，可能因为才修整过，看上去比古堡要新得多。

　　费尔南多穿着他那件八九成新的礼服，笑吟吟地站在古堡门口迎候赵素欣和小胡安。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小胡安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紧张感。他想起，一会儿他还要在一个陌生的情况中，当着不知几多陌生的人，给他们“讲几句”。

　　他下意识地想松一松勒在脖子上的漂亮领结，却不意没弄好，感受勒得更紧了。

　　小胡安觉得口舌发干，他想点喝水。

　　费尔南多上前拉开车门，先把小胡安抱下来，然后牵着赵素欣戴着雪白手套的手，引她下车。

　　小胡安看到古堡门口有个雕像，手执一个罐子，罐口处流出水来。他想也没想，掉臂自己还穿着礼服，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已往，把嘴对着那个罐子，咕咚咕咚地大口喝起来。

　　原来带着笑的费尔南多，一见此景，脸色骤变，想喝住小胡安，可惜已经晚了。小胡安早已喝了个肚圆，掉臂前襟上沾了水，心满意足地用手擦洁净嘴边，要跑回妈妈身边。

　　一抬头，看到了费尔南多生气的面孔，小胡安畏惧了，赶忙低下头，快走几步，走到妈妈身边，死死扯住妈妈的手。

　　进了古堡，小胡安被里面的陈设惊呆了，完全像是走进了影戏里的场景。

　　赵素欣悄悄告诉他，这就是费叔叔的家，也是费叔叔的爸爸妈妈的家。

　　小胡安想像不出，家，居然还能是这个样子的。

　　在上楼梯的时候，墙壁上的一排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每幅照片上都有一个心情严肃的男人。前面的几幅照片，都是黑白的，只有最后一幅是彩色的。

　　那幅彩色照片上的那个穿军装的人，和费尔南多长得很像，要说有什么差异，就是他的头发是灰白色的，费尔南多则是棕黑的，他唇上留着带钩的胡子，而费尔南多脸上是光光的，没有留胡子。

　　费尔南多介绍，照片上的人都是他的先人，黑白照片上的，都已经过世了。那个穿军装的，是他的父亲，一会儿用饭时就能见到了。

　　听费尔南多说到用饭时，小胡安又是一阵紧张，尤其是听说，自己要当着这个穿着笔直军装、留着弯弯的小胡子、脸上一点也不带笑的爷爷的面，讲那一段总也记不住的话，他更紧张了。

　　随着众人转了一圈，小胡安除了听说里面有一间房是收拾出来要给他和妈妈住的外，此外什么也没记着，稀里糊涂就又上了车。

　　这回是要去加入宴会了。

　　在车上，小胡安紧紧靠着妈妈坐着，他隐约能够听见，妈妈肚子里偶尔传出的咕咕的叫声，但他的肚子却没有叫，他似乎也没有觉得饿。

　　一路上他都在想，在那个看上去很厉害的老爷爷面前讲话，万一失言了怎么办，万一讲不出来怎么办，老爷爷会不会很生气，费叔叔会不会很生气。

　　脑子里乱乱地想着，不知不觉，到了用饭的地方。怎么像个宫殿？

　　适才在古堡里，赵素欣已经看得眼花缭乱了，还没从那个兴奋中走出来，这就又到了一个新地方。

　　古堡透着气派，这里则显出非同一般的豪华。

　　不外，赵素欣和小胡安没有时光欣赏这里的豪华了，因为加入宴会的所有至有亲朋，都已经等在这里。

　　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阵势，赵素欣心里难免紧张，开始时稍稍有些不知所措。

　　她努力镇定自己，一手挽着费尔南多的胳臂，一手牵着胡安，凭据事先费尔南多重复教给她的那些规则，保持微笑，优雅颔首，款款移步。

　　费尔南多把她和小胡安介绍给众多家人，赵素欣听来，跟中国人一样，除了怙恃兄弟姐妹外，也是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

　　不外她对这些人脸盲，觉得女人们看上去长得都差不多，就是漂亮的礼服各有差异。男人们呢，衣服全都一样，差异的地方主要在头发和胡子。

　　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费尔南多的家人跟他一样，相貌都很悦目。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颜值很高。

　　小胡安这会儿的任务倒是简朴，只需要不停地说“你好”就行了。

　　他想在人群里找那位刚刚在古堡的照片上见过、留着带钩的胡子的爷爷，也就是费叔叔的爸爸，却没有找到。

　　就他还没到。

　　费尔南多的母亲，那位头发灰白、面容和善的老太太，跟赵素欣解释，她丈夫，费尔南多的爸爸，上午临时有事出去了，说好中午赶回来出席接待宴会。

　　赵素欣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答谢词：“很是谢谢，你们所做的一切太让我感动了，我简直无法表达我激动的心情。”

　　费尔南多对赵素欣的得体举止感应满意，赵素欣边说，他边颔首，赵素欣说完，他还不失时机地增补一句：“她是发自内心的。”

　　雍容的费奶奶也微笑颔首体现回应。

　　介绍已毕，各人四散开来继续闲聊。

　　费尔南多看着小胡安已经有点不像样的礼服，轻轻皱了下眉头。

　　他招呼人，带小胡安去易服室换一下衣服。

　　换好衣服，小胡安突然发生了一个想法，就是那个弯胡子老爷爷最好别来了，他不来，一会儿的宴会就不会开始，前面的冷餐会也就不能开，他也就用不着上去给各人“讲几句”了。

　　费叔叔教他要说的那些，现在一下子全想不起来了。

　　万一上去什么也讲不出来了，该怎么办？对了，爽性就打趟拳吧，八极拳，这是自己擅长的，什么让打，说打就打，绝不含糊。比讲个破话要舒服多了。

　　对，就这么着了。

　　小胡安主意已定，心里反倒轻松了。

　　他利索地换好新礼服。

　　这件比适才那件更漂亮，上面的装饰更多，而且因为还没上过身，笔直笔直的。

　　小胡何在镜子里看着帅帅的自己，不由得乐了。

　　待小胡安再被带回到大会客厅时，他见那里的人都做出要离开的样子。

　　妈妈告诉他，由于费爷爷一直没有到，费奶奶决定，不等费爷爷了，先举行冷餐会，边吃边等。

　　冷餐会就是费叔叔部署小胡安讲话的那个运动，他自己也要讲。

　　妈妈带小胡安往冷餐厅走时，他又有点紧张。

　　他告诉自己：“不怕，不怕，呆会儿我打拳，他们谁也不会。”

　　直到这个时候，他都忘了一件事，他穿的礼服的紧绷水平，绝对不允许他做任何过大的行动。

　　冷餐会开始了，各人都站着，手上端着吃的喝的。

　　这方面小胡安没见识过什么，但赵素欣当年在厂里，照旧时不时加入过种种宴会的。

　　中国人不兴冷餐会这种形式，更不会让各人都这样闲散地站着，而是各归其位，排排座，才气吃果果。

　　不知呆会儿的正式宴会，跟中国的宴会有多大差异。

　　首先，那位慈祥的费奶奶走上台去，手里还端着一杯红酒。

　　她慢声慢气地说了好长一段，其中显然说到了赵素欣和小胡安，因为有那么一个点，各人突然都把目光转向站在费尔南多身边的赵素欣和小胡安身上，嘴里还发出赞叹声。

　　最后，费奶奶举起杯，各人也都随着举起了杯，一起说着什么祝福的话。

　　接下来，轮到费尔南多说了。

　　他也端着一杯红酒，说得比费奶奶还要久。中间说到激动处，另有些哽咽了。

　　小胡安想着，费叔叔快讲完了，也就该轮到自己讲了。

　　该讲什么，他一个字都不记得了。

　　他想好了，上去什么也不说，就来一趟拳，一切意思，全在拳里了。

　　趁各人中间拍手，他在下面试着运动胳臂腿，谁知刚一动，就听“嘶”的一声，裤子裂了一个口子。

　　幸亏现场很热闹，除了赵素欣，别人没听见。

　　赵素欣赶忙低头看，见小胡安的裤裆撕开了，露出了里面的小花内裤。

　　接下来，该小胡安上台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咣当一声撞开，那位老司机脸色苍白地泛起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