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喧闹的人声。或是看热闹的黎民,或是这些秀女们的亲人一路追随,做最后的作别,皇城侍卫兵恪守他们的职责,对于这些想要闯进来的人,一律踢出去。
苏易宁知道,她身后是十里长街,眼前是巍峨宫殿。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什么欠好的事情要发生。
然而现在她能做的,也只有向神明祈祷,保佑她顺利落选。余生让她与青灯残烛为友也好,与爹娘作伴也罢,只要不进那座华美的牢笼,她,都心甘情愿。
厥后她靠在毓秀宫精巧的窗阁上想,定是她向来不信神佛,所以那一日她的祈祷被淹没在沙弥们的木鱼声中,消失不见。
阿喜见她脸色苍白,抚慰道:“小姐,没关系张。一定不会被选上的。”然而她自己也站得不稳,摇摇欲坠。
苏易宁看着自小一块长大的阿喜,见她自己紧张的不像话还要慰藉自己,心中一道暖流划过。
青春殿的百步阶上,一个个皇城侍卫兵精神奋起,笔直地站立在台阶上。明黄的秀旗随风飘动,厚重而又磅礴的钟声顺着百步阶自上而下,传到永京城的每个角落。
青春殿前是明黄御座,右侧是一张软榻,上面铺着由极寒之地冰仙谷的雪狐之毛制成的锦毯,一针一线均出自陈国最好的绣娘之手,说不出的华美堂皇,高洁典雅,让人觉得看一眼都是对它的玷污和亵渎。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并非这软榻上精美绝伦的装饰,而是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
她梳着陈国现下最盛行的向阳髻,头上戴着百鸟朝凤软冠,身着暮云踏凤锦裙,外边披着金凤啼天长袍,眼是如丝媚眼,耳是玲珑秀耳,唇不点而朱,肌肤赛雪,吹弹可破。
端的是洛神在世,风华绝代!
时光在她鬓角积淀成几根鹤发,这于她的美,有增无减,白白添了几分岁月独占的韵味风情。
她开口问身侧的长福:“封儿怎么还没来?”
“禀娘娘,皇上说政务繁忙,他就不外来了,娘娘您就看着选,合您心意的皇上自然也喜欢。”长福答得面面俱到,点水不漏。天子说了他不想来,理由叫他想,这个原因太后也无话可说。
身后的宫女如烟恭声道:“娘娘,时辰已经到了,迎接秀女的宫车都按序就位,大选可以开始了。”
君太后按了按微疼的眉心,一侧的座位仍是空荡荡的。她的目光朝着青春门,精巧雅致的宫车排成两列,奏乐声一阵高过一阵,她微微叹了口气,对着身侧的长福道:“开始吧,莫要让这些女人们等急了。”
“是。”长福走到百步阶的中央,对着两侧的宫车朗声喊道,“大选……开始!”
磅礴的钟声配合着喜庆的乐曲,小太监们捧着列位秀女的画像站成一排,君太后将玉手搭在如烟的手背上,徐徐走过。
“陈太傅之女,贵女葑娇,入选!”
“孙丞相之女,贵女时暮,入选!”
“君尚书之女,贵女云书,入选!”
……
每入选一位秀女,捧着她画像的小太监就会喊出她们的名字,大部门人被淘汰,剩下的还在焦灼的期待。
那些知道结果的或是惆怅或是兴奋,落选的入选的皆是二者都有。
苏易宁的手心出了许多几何汗,咬紧了唇,一共一百名秀女,选出十人,而现在,已选八人!
君太后在一张画前停下来,长福以为是个绝色美人儿,上前一瞧,却被画上的那张脸给骇住了。
“活该的奴才,竟把这工具呈上来,是不要命了吗!”如烟喝道,那小太监刚进紫宸阁,也没经事,坐卧不宁地跪下:“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
君太后淡声道:“如烟,退下。”接着对那小太监说,“起来吧!”
说着,就走向了下一个。
那双眼睛倒是生的十明白亮,若不是那块胎记……认真可惜!
“宋侍郎之女,贵女司巧,入选!”
另有最后一个,苏易宁死死攥着阿喜的手,另有最后一个!
“苏太史之女,贵女易宁,入选!”
脑中的弦一下子崩了,她两眼一抹黑,差点昏已往。她死命地抓住阿喜的肩膀,对她说:“你掐我一下,我肯定在做梦,阿喜,我肯定在做梦,对差池?啊?”
阿喜也不知道怎么回覆,只能说:“小姐,你冷静点,咱们在宫里,要被人抓住把柄,就完了!”
苏易宁迷迷糊糊所在了颔首,迷迷糊糊地睡了已往。
待她醒来时,已身处一间宫殿中,阿喜见她醒了,忙将盛在一旁的银耳羹端过来,说道:“小姐,先吃一点工具。”
苏易宁朦朦胧胧记得她似乎入选了,被人搀着下了马车,来到了这个地方:“这是哪儿?”
阿喜畏惧她知道这儿是皇宫后又要神伤,可一时间她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只好支支吾吾地转移话题:“小姐,你先吃点儿工具。”
“这儿是皇宫?”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酿成这样。
阿喜点颔首,担忧地看着她。
苏易宁定了定神,既来之则安之,她既已那样对阿来说,那她也早就做好了最坏的计划。
她端过银耳羹,一口气喝完:“阿喜,如今这儿也就你我二人相依为伴了。”
“玉人醒啦!”门外传来尖细而又雀跃的声音,苏易宁疑惑地朝阿喜看了一眼。
阿喜还未回覆,那人已经进来了,是个小太监,看上去是刚被送进来的,脸上青涩尚未褪去,他见苏易宁醒了,兴奋地对阿喜说:“我就说嘛,玉人是有福之人,很快就会醒的,现在姐姐你不用担忧了吧?”
阿喜剜了他一眼,他摸摸头,嘿嘿傻笑。
苏易宁扶额,这小太监莫不是个傻的!
“你叫什么?”
那小太监见她和善,竟落下泪来,边哭边回覆:“奴才常平。”
阿喜见他哭得停不下来,轻声斥道:“你哭做什么,我家小姐又没把你怎么样!”
常平哭泣着回覆道:“看到玉人,就让我想起了家中尚未出嫁的长姐,也是这般和善待我,故而落泪。”
阿喜指着他的脑袋瓜子:“你知不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样,算什么男人?”
常平先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接下来反倒哭得更高声了:“原来阿喜姐姐你还当我是个男人,我太感动了!”
苏易宁看着眼前两人,虽然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但突然觉得其实也没有那么糟!至少还能看他们二人天天逗趣。
她要做的就是努力降低自己在宫里的存在感,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让那些女人去争宠吧!
御龙殿,云封斜卧在龙榻上,神色慵懒地听着长福的汇报:“皇上,此次选秀,共有十位秀女入选,其中君尚书之女君云书样貌才艺皆是上乘,在这十人中是最精彩的,其次,就是孙丞相之女孙时暮,在永京城她的琴技堪称一绝。”
云封蹙着剑眉,若有所思。
“皇上,您看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