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格物

　　朱瞻基的学术不够，技巧来凑。他用的这个要领，其实就是以其之矛，攻其之盾。

　　这样不仅能规避儒家学子对他的质疑，更能引起他们对整个社会组成的研究和质疑。

　　在他们研究清楚这个问题之前，他们是不敢来质疑朱瞻基的。

　　而他们想要把这些想清楚，也很是困难，因为这是时代的局限。真要分析清楚后，他们也会对儒家的学术垄断发生质疑了，因为儒家思想在某些方面，已经成为了社会生长的桎梏。

　　只有质疑才气进步。

　　虽然，他们现在不会发现这一点，他们都已经被朱瞻基抛出来的理论给震撼了，觉得自己这几十年的见识险些要被颠覆了。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接受了先辈的学术，不敢质疑，不能质疑，这是儒家尊师重道思想下的一个毛病。

　　在一千多年前，亚里士多德就敢说我爱我师，我更爱真理。

　　这话你在华夏说出来试试看，保证第一时间你就声名涂地，千夫所指。

　　不外，陷入深思的只是那些工部吏员，幼军的这些年轻人却没有这么庞大的思想。他们从小接受的都是军人的听从教育，接受的都是实用性的技术培训，这些对他们来说太深奥了。

　　但是，能够接受到这样总结性的新知识，他们的心里只有激动和思考。

　　这个话题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了，所以朱瞻基不等他们质疑，就把话题又谈到了下一个话题。

　　“作甚理学？非程朱理学。程朱理学只是儒家学说的一个分支，真正的理学是基于唯物主义思想的原理之学，明理之学。其最具代表性的学问，就是算学。商代人已使用十进位法，有了有了画圆和直角的工具。

　　春秋末期的《孙子兵法》里有关于分数的纪录，战国时期《荀子.简陋》等书中纪录了乘法九九表。《墨经》中提到了几何学中的点、线、面、方、园乃至极限和变数的看法。

　　但是这些只是筹算领域，真正的算学，应该是组合盘算之学，我认为用数学来称谓，更具代表意义。而最能代表组合数学的著作，就是春秋时期成书的《易经》。易经博大精深，其主要思想，就是含有组合数学逻辑的基础。”

　　这又是所有人都无法反驳的一点。周礼六艺就包罗了礼、乐、射、御、书、数。所谓的儒家六艺不外是将周礼六艺据为己有。

　　所以现在，他们不能说数学不重要，因为数学的应用，可以说比儒学还要广。一个农户，可以不识字，但是必须要懂算数，否则买卖工具都是问题。

　　要说硬着头皮说不重要，那儒家干嘛还要把这些融合在自己的知识体系内呢？

　　一开始众人没有意识到，但是现在却觉察了朱瞻基的滑头。他完全是只管挖坑不管埋，提出问题简朴，想要解决这些问题可就难了。

　　而且，他才十七岁，又是太孙，其他人也不能因此就责怪他。相反，还因为他的身份，他们必须要正视这些问题。

　　现在，他们爽性就不插言了，想听听朱瞻基到底最后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至于地学和天文学，在某种水平上可以划分在一起，但是又有基础区别。相同之处是这两门学问都是教会我们认识我们生活的世界，但是天文学更多偏重在理论和未来，地学偏重于应用和现在。通过天文，我们知道了春夏秋冬，春播夏种，秋收冬藏，通过地学，我们能将世间万物都为人所用。金银铜铁锡，这些都是这个世界赐予人类的礼物，甚至就连随处可见的泥土，也能烧成砖，制作高峻的屋子。

　　可是我们现在应用的这一套，依旧是一千多年前的技术，为什么这些技术从发现到现在，特别是最近一千年来，就再也没有提高呢？”

　　这些工部吏员虽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是没有一小我私家敢正面回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隐约能猜到朱瞻基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他们的内心里虽然有些担忧，但是更多的是兴奋，因为一个重视工部事情的继续人，会让他们获得直接的重视。

　　与这个相比，儒家学术的职位，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况且，太孙殿下并没有否认儒家啊，也很认同儒家啊，他只不外是更注重理论结合实际而已。

　　医学方面，朱瞻基就更不太了解了，不外这十几年来，他也有意关注着医学生长的门路，知道一些应用技术的生长。

　　朱瞻基喝了一口水，才又说道：“两千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就凭据五行学说建设了如今的医学体系，《黄帝内经》，《扁鹊内经》，《扁鹊外经》，长桑君的《禁方书》，《五十二病方》，《足臂十一脉灸经》和《阴阳十一脉灸经》也在那个时期就已经成书。

　　我幼时听解学士讲三国，知道了在汉朝时期，华佗就已经能刮骨开颅，可是为什么到了如今，这些医术不仅没有发扬光大，却还失传了。这虽然有战乱的原因，但是更多的却依旧是后人在这些方面的固步自封。”

　　虽然医术可以救人命，但是中医的庞大往往需要一小我私家穷极一生，才气进入门槛。所以，能够把精力都投在这上面的人少之又少。

　　这更多的是因为缺少系统剖析的原因，险些每其中医都是全才，需要会切脉，会内科，会外科，会儿科，会妇科，还要会识别中草药，知道如何熬药。

　　而且，因为缺少传承的渠道，人人敝帚自珍，也是阻碍医术流传的重要原因。

　　这一点是必须要革新的，而且这种革新不会触及社会的基础稳定，大部门人都市赞同。

　　更主要的是，这种革新的成效是很容易就看到的。只要不培养全才，只培养专才，医生的数量就能在短期之内有很大的扩充。

　　而成药的配置，也能让医生的需求量大减。好比外伤一些药方，大部门都是一样的，而伤寒，伤风这些病，药方也都大同小异。

　　讲到最后一个看法的时候，朱瞻基站起身来，向诸大臣行了一礼。诸大臣不敢怠慢，也纷纷站起身来还礼。

　　宋礼正想开口问朱瞻基是什么意思，却见他拿起炭笔，在身后的白板上写下了“格物”两个大字。

　　然后他才转身说道：“我这一礼非为敬人，实为敬为人。不管诸位年岁多大，职位多高，但是都在格物之学，有着应有的孝敬。宋尚书兴修水利，吴尚书建城造陵，这都是利国利民，造福子孙子女之壮举。”

　　众人纷纷愕然，不明白朱瞻基为什么突然之间又把格物抬到如此高的职位。最少在这个时代，做事的人其实是要比耍嘴炮的人低人一等的。

　　就以如今的内阁，翰林院为例，虽然他们的级别还低的可怜，但是却清贵无比，人人趋之若鹜。

　　而工部这个关乎到国家生长的部门，险些什么都要做，却只能排在六部的最后一位。

　　这如果在后世，虽然工部门成了科技部，国防科工委，领土资源部，建设部，铁道部，交通部，信息工业部，水利部，商务部，但是险些每个部门都在国家的生长计划里面，占据了重要位置。

　　朱瞻基接着说道：“从格物致知，我们会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唯物主义思想其实早在春秋时期就已经确定下来了。格物，此物是万物。宋代程颐，在前人的基础上提出了格犹穷也，物犹理也，犹曰穷其理而已也的思想。格物即就物而穷其理。

　　朱熹在程颐思想基础上，提出了系统的认识论及其要领。他说，知在我，理在物，这我、物之别，就是其主宾之辨，认为连结认识主体和认识客体的要领就是格物致知。

　　他认为格物的途径有多种，上至无极、太极，下至微小的一草一木一昆虫，皆有理，都要去格，物的理穷得愈多，我之知也愈广。由格物到致知，有一个从积累到豁然领悟的历程。要领悟，必须花时光，格一物、理一事都要穷尽，由近及远，由浅而深，由粗到精。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成四节次第，重重而入，层层递进。穷理须穷究得尽，得其皮肤是表也，见得深奥是里也。人们必须经过这样由表及里的认识历程，才气到达对理的深刻体认。”

　　这个时期，正是朱程理学大放色泽的时候，他们的学说也深入人心。

　　接受了后世教育的朱瞻基是接受不了朱熹这小我私家的，因为整个华夏历史厥后的悲剧，就源于理学思想在他这里彻底走向了霸权主义。

　　朱瞻基说的这番话，也是他整个思想精髓所在，照旧有其意义所在的。但是他也就只有这一点闪光点。

　　这个闪光点被放大，被神化，然后酿成了一个垄断学阀。整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今后开始了数百年的思想禁锢和阉割。

　　这就好比他建设了一个框架，任何人都只能在这个框架里生活，而不管这个框架只能容纳一小部门人。

　　剩下的人哪怕把你的胳膊腿砍断，也要塞进来，甚至是直接剥夺你的生命。

　　这就是从儒学到儒家，又到儒教的一个历程。哪怕起因是好的，是正确的，但是最后都变歪了，甚至连目的都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