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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梦花事凉

58(龙盘虎踞树层层 势入浮云亦是崩)

旧梦花事凉 萧清雨 4231 2019-10-13 08:11:04

  马车停在方府的门前,我扶着侍女的手下来,看了看停在一旁的马车,问道:“府中今日有客来访吗?”

  侍女回道:“那是大令郎的马车,应是要出府服务吧?”

  大令郎?是了,前些日子正厅门前见到的那个小女人,可不就是二女人吗,按理说她上头应另有个哥哥或姐姐。

  这方老爷虽是对在称收了个义女,可我这义女说来不外是他雇的工人,这方府里规则一套又一套,我也不再多问。

  回到雪苑,我卸去钗环,脱下华美的深衣,换了件暗灰色的襦裙,端着义父特意让人定制的桃木盏,趁着黄昏彩霞还挂在天上,来到池边的软榻上小歇。

  虽说我不能去其他院子里走动,也不能与府中主子同桌用饭,可义父供应我的一切,皆是按我喜好部署的,这也是给了我个清净。

  每日早晚膳食皆是由侍女在小厨房里做了端来,当我发现雪苑的特殊性以后,便知道不会有人来访,索性将苑里所有的部署都更改成自己喜欢的,不给清檀授课的时候,我经常靠在池边的软榻上休息。

  池中的荷叶青青,一头黄睡莲露出尖尖角,我捏起一撮鱼食撒下去,鲜艳的锦鲤争相抢食,我端起桃木盏饮一口里头的香片,身后一个女声响起:“女人怎的又不穿鞋?仔细着凉。”

  我回过头,这个叫芷儿的孩子正提着食盒一脸嗔怪地看着我,我走已往,提过她手中的食盒放在石桌上,里头是西湖醋鱼和火腿炖老鸭,我将碗筷摆好,看她还嘟着嘴,便将她拉来坐下:“快用饭吧!”

  芷儿是义父派给我的唯一一个侍女,除了嬷嬷偶尔来检查,即是她卖力我的一切起居,平日我出行便不再带人。也就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人小鬼大总爱管着我。知道她是为我好,所以我对她总也是纵容。

  “女人总是不敬服自己。”我见她使气,便将一片火腿塞她嘴里:“好吃吗?”

  她点颔首,我将筷子递给她:“好吃就快吃。再多话,你就别来雪苑了。”说罢,我端起我的桃木盏便要走,她回问我:“女人又不吃了?”

  “我在宫里用过膳了,你吃完收拾了就好。”说罢,我便不再理她回了屋。

  睡过三更,突然外头又传来了萧声,我本也欠好奇吹奏之人是谁了,但泰半夜的实在扰人清梦,我轻轻推开门,看了眼睡在外间的芷儿走了出去,来到墙边我作声道:“你难道不知道方府宵禁的时辰吗?如此时分奏乐嬉乐,实在太过。”

  听我说话,萧声突然止住,温厚的男声传来:“歉仄,在下无意打扰。”

  我吓了一跳,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围墙劈面住的是位女子,难怪我第一次问话时他不回覆,想来也是太过突兀,我尴尬的落荒而逃。

  每日五更,我便从方府坐车入齐宫,等清檀公主起身用过早膳后便开始一天的授课,从礼仪到四书五经再到琴棋书画,每一课只在特定的时辰教授。

  “这什么《女诫》!我不读了!”清檀公主将书扔在地上,我捡起来放在她面前:“为何?”

  “学这些有什么用?好没意思。”她抱着手臂转身不理我,我拉起她道:“可下一课的时辰还没到,不如奴才带您出去走走?”

  “什么?”她愣了:“我还以为,你会骂我…”

  我微微一笑,拉着她出门:“奴才为何要责备公主,公主说的对,奴才也觉得那书好生无趣。”

  “那你为何还要我学呢?那书里说的都是混账话,什么男尊女卑,为什么身为女儿身便低男儿一等?我不平!”

  见她如此激动,我拉她坐在桥边,抚着她的后背道:“在奴才看来,人生而平等,尊严同等,自由同等。可世道不平等,才有了尊卑之分。奴才让公主读《女诫》,并非让公主效仿班昭所谓的品德,而是希望公主意识到,这即是现下世人遵照的教化。身为女儿并不行惜,可惜的是不自持,自爱,自重。公主千金之躯更应做到这三点。”

  清檀公主虽是个未及笄的孩子,但自尊心强大,即即是哭也背过身哭泣:“我一点都不想做什么公主!当初父亲将我取名清檀即是盘算了主意要我住淮山寺一辈子,他有儿子便不要女儿,我和我娘亲早就认了,即是当我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而已。如今偏偏又有人把我接回来,把我困在这个大园子里,部署一大堆我不喜欢的事逼我学。你基础不知道,以前我多渴望有个家,又有多羡慕寺里来祈福的小姐令郎们特殊的谈吐和高尚的姿态。现在我虽然什么都有了,可我一点都不快乐。我知道这些服侍我的人瞧不起我,我也知道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施舍而来,可为了母亲,即即是要我用一辈子去交流,我也是愿意的。”

  我只听说清檀公主自小便被部署在乡野,未曾想,她竟是被亲生父亲抛弃的。可如今齐皇已死,周唤尚未继位,又是谁将她接回来的呢?将她接回来,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我轻轻扳过她的身体,让她靠在我肩上,温柔的抚着她的肩,同情隧道:“公主,事已成局,您已经很懂事了。”

  听我这样说,她马上泣不成声,哭了良久。

  她在我怀里抬起头来,红红的大眼睛望着我:“对不起,我前段时间那么对你,但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和他们一样……我其实…很畏惧。”

  我低头微笑,摸了摸她的头道:“公主无需对奴才致歉。您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自然就无惧了。”

  她点颔首,犹豫片刻拉着我的手指道:“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公主……”

  我正要劝她,她张皇的道:“我知道,我知道反面规则,可我在这里一个亲人也没有,那个伯父,和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都不是我的亲人。岂论是我听见的,照旧看见的,他们都是冷冰冰的人物,似乎是铁做的一样,我……真的一点温暖都感受不到……”

  我闻言,用手将她圈在怀中,我又何尝不是一个亲人也没有。

  送公主回屋后,我叫了马车回府。

  见我回来,芷儿朝我跑来:“女人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说着她看见我身上被泪水晕染的印迹,替我拍了拍道:“可是那公主又给女人受气了?”

  我摇摇头,心中难受,不愿多说:“替我烧点水沐浴吧。”

  洗完澡,我用一根木簪随意将头发挽起来,来到池边软榻上小歇,心中一直放不下公主。

  其实,回府之前,我向公主的教养嬷嬷探询了点事。

  原来,齐皇当年出行时临幸了清檀公主的母亲,那时她母亲不外是齐后娘家陪嫁过来的人,为了齐后的颜面,不得已在她生下清檀后,派遣淮山寺,以为齐后祈福的名义,将她母女赶出了齐宫。厥后齐皇殡天,按理说太子周唤应该登位,可却被齐国最有势力的周宇王压着,以至于如今齐国皇位空虚,周宇王独霸着摄政权,更堂而皇之的入住了齐宫。人人都以为周宇王要称帝,却不想周宇王突然下令接回清檀公主,并将她的母亲留在了淮山寺,说等公主及笄婚配,便让他们母女团聚。

  这些是本不应我去出头多管,可清檀公主那稚嫩又无助的眼神不停的在我心里闪烁。我揉了揉闷闷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曾为人母,我那些没来得及展现的母爱,在这些不外比我小五六岁的孩子之间竟然开始发酵。

  微微一叹,我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唤了芷儿过来:“今天下课早,不如出去走走可好?”

  芷儿一听我要带她出去,兴奋的直拍手:“奴婢这就去准备。”

  我换了身淡粉色的襦裙,随着芷儿正要出府,二女人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蹦出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姐姐要去哪?”

  我惊讶的回过头,这二女人此时不是应该在私塾吗?

  “二女人好。”我朝她福身回道:“今日下学早呀?我现下要出去走走。二女人去哪?”

  这二女人一拍手掌道:“巧了,我也正要出去玩,姐姐送我一程可好?”说罢,便独自上了马车,我和芷儿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马车内,我看着她一脸期盼的样子,不时朝着路边小摊上的工具一脸好奇,一如当年我随母亲出府一样。我便知道,她恐怕还没出过府,如今随着我的马车一起出来,可别生出什么问题来。

  “二女人。”我叫了她一声,她回过头来,脸上一片欣喜,我问:“二女人想要去哪里?义父义母可知道,可准许?”

  她眨巴着眼睛,鬼灵精怪的模样:“姐姐不用担忧,我又不是去做什么,劳烦姐姐将我送到如意馆就好。”

  看她这样回覆,我更是确定她是偷偷跑出来的,这要是随她的意,我便欠好交接了。

  唉,原本是出来散心的,现如今倒成了这丫头的保镖。

  马车停在如意馆外,她喜不自禁地跳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的冲进馆内。

  我看了看门匾,应是个买卖文墨的地儿,这小丫头怎么想都不想就要来这?

  我随着芷儿下了车,跟了进去,里头的伙计客气的问我们要买些什么,我四处张望了一番,已不见那丫头的身影,便问道:“刚刚有位女人进来,小哥可见到去哪了?”

  伙计笑道:“啊,她是来找东家的,到后院去了,女人也是访客吗?”

  我放心不下二女人,也就颔首默认,随后小哥领我们来到后阁,推开了角门,朝我们道:“女人顺着路往园里去,就能见到了。”

  我看着角门背后幽深的绿植通道,木讷的和小哥道了个谢。

  芷儿有些畏惧的缩在我身后:“女人,这里好生奇怪。这么一家小店后,竟藏着这么个地方,芷儿畏惧。”

  我倒是看着头顶的郁郁葱葱的藤蔓植物赞道:“我照旧第一次见用植物做拱门的,芷儿你瞧,这些植物生长的这样有纪律,想来这东家没少费心打理。”

  等出了通道即是一座架在湖面上的九曲桥,湖中一只小舟晃晃悠荡,空无一人,船上却摆着几只莲蓬和一壶清酒,想来东家是个极聚滑稽的人,泛舟湖上对月饮,醉把相思诉繁星。

  我不经惊叹,这园林的设计真是别出机杼。

  这时,芷儿拉了拉我的袖子,我朝她指着的偏向望去,远处临水的亭子里,二女人掀开了围在四周的竹帘跑了进去,我心下一惊,差点忘了自己跟过来干什么的了。

  携着芷儿朝亭子偏向奔去,距离越来越近时,亭中突然传来了琴音,我脚步一顿,突然停住。

  芷儿不解的看着我:“女人?”

  这琴音,这指法,应是男子所奏……

  难道这二女人,是出来私会意上人的?

  我一脸纠结,如果就这样走了,方府那边欠好交接,究竟二女人是坐了我的马车出来的……而且要是出了什么事,谁都吃罪不起。

  若就这么进去,只怕众人都抹不开脸。二女人既然偷偷跑出来与他相会,一定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而已而已,就算我倒霉,我咬咬牙,朝着亭子走去,尔后让芷儿在亭外打招呼。

  里头的琴音断了,我立刻背过身,岂论出于礼法,照旧对二女人和那位令郎的尊重,我都不应该面见那位令郎。

  “姐姐?你怎么也跟来了。”我听见二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气颇为疑惑。

  我不转头隧道:“二女人,今日之事本不应该我来管,可你是与我一起出来的,我便不能置之不理。请你立刻随我回去。若以后你二人再见,应该互递了拜帖,灼烁正大的登门造访,刚刚合理数。”

  “姐姐你说什么呀?”

  她一脸糊涂,这时亭内的令郎出来了,他倒是听出话中之意了,未免觉得可笑:“想来是女人有所误会。我与子衿并非女人想的那样。”

  我也是尴尬至极,硬着头皮劝道:“令郎应当明白,女人名节最是重要。我不管你今日和二女人什么关系,但请你自重。”

  那令郎看法释不清,不由低头一笑,刹那间他突然抬起头,那抹身影,那语气……无一不像极了那个他一直记挂的人。

  他急急的绕到我身前,我只觉着一阵风袭来,等我抬头看着身前的男子,那双宛如星河流淌的眸子反射出来的情感,急切又欣喜若狂……

  “许姐姐……”

  “子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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