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智圆行方
雨声凌凌，下了一盏茶后将要变小。而跪在庭院中的三人都已经湿透。
还不见收场的样子，倾城在这已经等饿了。心下疑惑，适才叫她回来，说是端王找她有事，如今白等了些许，早知这样还不如吃完了再来。光着等人的时间，够吃一顿面啦。
春雨时节，草木初发嫩芽，在医署门外正有几颗高峻的桑榆树，而回军营路上，看到路上竟有一颗大槐树早些开花了，让她想到了一种美食。
采槐花或榆钱青芽蒸面，配以蘸料，是寻凡人家应节气的服法，也既美味又清爽
她马上起了兴致，和崔伙夫谈起美食。
两人没用饭，一说起吃食，那最先谈起的照旧家乡的传统民俗吃食。
相谈甚欢，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停车摘些天然野味，还没开始，就被赶来的府衙兵叫住去见端王爷。
现在等了这么久，还没和端王爷见上面。倾城想着不如叫崔伙夫驾车先回去，顺便把野菜摘了，忙完了回军营伙食房找他。
倾城这么一想，马上按捺不住，站起来转身要走，又有人叫住了她。
“唉，月医生，您不能走啊！”两名府衙衣着的士卒从长廊那边走过来，其中一人就是马车时喊她回来见端王爷的冯志明，他认出倾城以为要走，急遽喊了一声。
倾城转头，看了一眼朝她小跑过来的士卒，突然觉得眼熟，恰似见过。
冯志明躬身行礼，说道:“小的，冯志明，是湖州府衙的一名捕快。”
另一名士卒和冯志明交耳几句，往庭院中堂急行。
倾城疑惑，此人为何朝她行礼，竟如此客气，“你认得我？为何急着喊住我？”
冯志明年龄十四岁左右，看着和卜拿、刘星蕴一般大，听倾城问起，欠美意思地笑了笑:“认得，认得，听子安说起，一直想见识下，刚刚岳大人还命我找月医生回府衙呢……”
倾城心下正疑惑子安是谁，又听冯志明说道:“月医生可别走啊，待会儿可是端王爷要找你问话。”
冯志明美意提醒自己，倾城颔首笑道，“嗯，没走，我是给我的车夫交接几句，让他先回去不必等我。”
“噢，那就好，那就好。”冯志明紧张的心放下了。
倾城看他松了口气，不禁试探问到:“这般紧张我，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冯志明谨慎说道:“这我哪知道，只是岳大人命小的来寻月医生时，神情严肃，还让小的尽快找到您。”
“嗯，那谢谢你啊”倾城微笑，“对了，你刚说的子安是谁？为什么你会认识我？”
“子安是我的表弟，鄞县人士。我随岳大人到陇州办差之前，还在药庐碰到了子安她们，向我提起了古医生和你。”
前日，出发来陇州前，他冯志明专门回鄞县药庐看他爹的病情如何，却碰见了冯子棠和冯子安。从子安口中，得知自个爹半月前疫病突然加重，发了疯从药庐跑出去，却在鄞县城外看见他爹在疯尸群。
冯志明伤心不已，幸得冯表姐和表弟慰藉一番，说清鄞县那日疯尸群围攻穆家送葬队的情况，又提及古禅在鄞县设药庐，免费鄞县患民的解治疫病之事，进而知道月倾城和古禅是旧交知己。
冯志明长年在湖州府衙当差，疫情发作更是少有时间回鄞县家中看望他爹，都是托付冯家姐弟照看。自从他爹熏染了瘟疫，他心急如焚但又没时间带在身边照顾，只能把他爹安置在药庐，因有冯家姐弟从中介绍说和，古禅医生对他爹也很照顾。
因谢谢古禅对他爹的恒久照顾，又听子安说到月倾城救治过他爹，所以谢谢在心。
如今见到月倾城，冯志明也是心喜，想要酬金一二。
倾城听完，淡然笑笑，“小事而已，你不必记在心上。唉……身为医者，却医术不精、不神，你们能理解、信任从医者就很好了，无需酬金。只是我和古医生都内疚至极，如今熏染瘟疫的黎民许多，若都能救活那该多好。”
“虽然没治好我爹，但我知道月医生给阿爹服用的解毒丸，足以等到我见他最后一面是啊。但我不怪你们，只怨我自己没能好好尽孝……不外，我和子安都相信古医生的为人，纵然他救不了鄞县黎民，我们也不怪他。”冯志明语气带着伤感。
自己和冯子安其实很谢谢古禅和月倾城的救治他爹，虽听说古医生在鄞县试药治死了几个患者，但是大多数患者照旧活了下来。他和冯子安、以及穆姐夫偷偷视察过，鄞县变异的疯尸群和古医生的新药并没有关系。
但是，鄞县黎民都认为疫病加重进而变疯变傻，酿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是吃了古医生新研制的解药而导致的。
就连穆姐夫的爹，那个穆老头都相信自己的县令儿子是被古禅害死的，为此还打伤古禅的右腿。
冯志明随着倾城，到车夫那，又回到长廊，中途又聊了几句。倾城或许猜出古禅的腿是怎么受伤的。
那日在药庐来不及细问，现在得知不仅心疼古禅也有一点生气。心想，依着古禅的性子，受点误解和腿伤算什么，他依然会无私救助鄞县患者。但是，古禅不想告诉她事情始末，即便出于掩护而不想她告诉她愤慨于穆府，却让倾城觉得两人之间疏离更深。
“你这般随着我，不会被岳大人怪罪？”倾城本想打发冯志明让他该干嘛干嘛，结果人家跬步不离随着她，倒是让倾城觉得麻烦人家。
冯志明难得开心几分，积极随着倾城左右，话也多不少，“无妨，岳大人本就命我照看好您。适才猛哥去复命，岳大人肯定也在端王爷那里议事，一时半儿还召见不了我们。”
“猛哥？就是适才已往的那个麽。”倾城随意问到，远望庭院中的消息。
雨停了，尹知府三人还在跪着，君无忧似乎站起来，正在和他们说话。中堂台阶左侧站着一人，着蓝衣官服，撑着雨伞，正在说着什么。
这蓝衣人想必就是监察使岳溪大人了，适才没看见他，原来被雪松树盖住了。
倾城想细听君无忧他们说些什么，冯志明回覆什么也就没入耳。
之前在京入宫时，看了金翊阳给的煌国官录志，认得监察使岳溪，而且在饶州知府府邸也见过。岳溪本是在京任御史之职，此番追随端王一行来晋北处置惩罚旱灾，被特授监察使从旁协助钦差大臣，估摸是煌熙帝的人。
煌熙帝这是连自己的亲皇弟都不信任了？照旧说监察使过来是真心助力端王平患？
“我管这些干嘛……”倾城轻语呢喃，转念一想听君无忧他们谈论政事干嘛，自己来最主要的是请辞回国，可心里照旧好奇的紧。究竟那尹敏柔照旧认识的，两人之间另有做了约定，如果她跪着跪出伤了咋整？约定可还能继续履行都不知道。
“月医生，您刚说什么？”冯志明疑惑。
倾城摆摆手，“没什么，就是说他们什么时候谈完，忙了一天，我可还没用饭就等在这儿这么久。”
“呵呵，原来这样啊。”冯志明想了想，“这也不难。月医生在这稍坐儿，我去要些饭菜端过来。”
倾城一听在这里吃，赶忙摇头“哎呀，不麻烦你啦。这是陇州府衙，又不是湖州府衙，你也不方便。”
冯志明想说真的不难，最近府衙施粥黎民，端王这下今每日多做些好吃的犒劳做事官兵们的辛苦，因此每次府衙后厨做的饭量都很足，他借口多吃一碗并不会怎样。
但话没出口，被倾城打断了，“唉，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让尹知府等人在雨天跪许久？”
冯志明原来是府尹尹同文的手下，前日接到端王爷传令才随着府尹来陇州，昨日黄昏刚到陇州，尹大人被叫走就再不见人影，然后就听说他们湖州暂时被岳大人接管了，接着他也被任命为捕快，从原先的普通衙役晋升正职，以前偷偷查案，现在也有了时机，可以灼烁正大地查穆县令之死。
他和冯家姐弟都觉得穆县令死的蹊跷，但位卑言轻，又有穆老爷及鄞县官府的有意阻挠，尹大人身为湖州最高主座，本可在穆县令死后暂时接管鄞县事务，却并没有上心探查穆县令死因，反而不闻不问，以致鄞县乱民滋事、疯尸群增多。
“听说尹夫人望女成凤、爱女心切，做了丑事，尹大人一家才大老远被叫来问责。”冯志明凑近，悄悄说道:“适才我和猛哥就是衔命看管晕倒的尹夫人，直到人醒来，要尽快禀报岳大人。”
说完这些，冯志明往庭院再看一眼，立马正身，压低声音快速说道:“岳大人过来了。我要走了。我适才说曾请古医生帮我与冯家姐弟一个忙，古医生让我找您资助也是一样。那……我在湖州等着……”
看岳溪要走过来了，冯志明赶忙拿起柱子旁的雨伞，快步迎上。那位身着甲胄的邓将军也和岳溪一路商谈走了过来。
岳溪看见了倾城，一愣，随后又行一礼。邓弗伦并不认得倾城，见岳溪行礼，也随意抱拳一下。
冯志明和倾城一样，疑惑这位上将军是何人，但自家大人相熟之人也就行了个大礼。
倾城见状也盈盈屈身向二位行礼，虽看不懂不懂岳溪的举动，但观其行貌气质，给人以谦谦君子、文质彬彬之感。
大煌朝堂奉帝在侧的文人志士中，能与其才学媲美的就数户部尚书习修廉，皆是年纪轻轻就已官至高堂，是国子监培养出来的十大麒麟学子之一。
“月医生，介绍一下，这是陇西边军守将邓弗伦将军，以后可能多有来往。”
见倾城疑惑，岳溪提醒道:“待面见殿下，月医生自然就明白了。”岳溪文质彬彬，忽略了倾城探究的眼神，提醒道。
“多谢岳大人提醒。”倾城在想这人说话的意思。
岳溪一行四人走了，冯志明还不忘转头看着倾城，并给出一个期待的眼神。
倾城费劲追念冯志明让她帮什么忙，适才还和她说了什么，完全没记清，肯定是她想着请辞回大月时而忽略了些重要的话题。
庭院中还跪着二人，倾城停住脚步，也就不再想冯志明那档子事。
“见过端王爷。”这么多人，倾城给面儿行了大煌国礼，不太习惯，平日她见君无忧可是行的大月国的礼数。
“府尹照旧回去吧，待令夫人和令媛想明白了再向本王请罪也不迟。”君无忧拂衣坐下，挥手让刘星蕴服务。
尹同文狼狈不堪，赵师爷扶着他，两小我私家战战巍巍地站起身，叩首应声后就退下。
倾城让路，尹同文也看了她一眼，微微行礼。这让倾城受也不是，不受也不是，心里料想，自己身份在外面就一医生，除了君无忧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没传扬出去，这知府朝自己行礼干嘛，难道认出她？照旧知道她和尹敏柔的一丝关系，想让她出言相帮？
不会吧？月倾城哪有那能耐，看君无忧适才那语气、那面色，她可掺和不了，求她啥用也没有。
倾城没措施也回了礼，当做没看见尹知府的眼神。
尹同文也没什么异样，颤巍巍地慢慢走开。
等人都走远了，一直视察月倾城的君无忧才作声:“叫燕三公主来，是有关疫情病因视察之事相商。”
倾城没觉察对方一直审察自己，一听这称谓，马上拧眉心生不悦。“燕三”听着真叫人不舒服，时刻提醒着自己排行老几、是何职位，叫过她这个称谓的，就是那沁大妃一方的氏族部落，不外是为了羞辱敌对她，尤其是燕和琦，这称谓照旧他提的，燕和惠听说后也借机讥笑嘲弄她，经凡人前人后地她“燕三公主”。
父王听了也没觉察什么不妥，排行老三的公主嘛，反而觉得沁妃等人叫的亲切合理，始终没有发现沁大妃等人的恶毒天性。
唉，父王真是老眼昏花啦，被沁妃等党派愚弄的，连最疼爱的小女儿都疏远，竟要为了国家安宁，让她替嫁大煌国。
她燕姝是听不得别人这般叫她，总觉得不尊重人，心想这君无忧不会还记着上嫣阁交手一事。
他可是占了上风，剑指面门，她无丝毫还手。她那时也是被迫，不自得行刺，也没真想与他为敌，也不上巧认错了人而已。一场误会，本以为在秉烛夜谈那日，已然解释清楚。
如今，她感受，君无忧对她敌意和怀疑仍未消除。
月倾城没吱声，随着君无忧一前一后进了屋里。君无忧原本带着面具，这会儿摘了面具，当先坐在饭桌前。倾城欣赏他的侧颜，一身蓝缎青纹敞袖锦袍，腰佩玉璜，映衬得本人愈发沉稳淡然，确实是芝兰玉树、风雅卓绝般的人物。四菜一汤，看起来精致可口，并不是很丰盛奢侈。
君无忧拂衣落座，伸手，示意倾城坐下。看到桌子上的饭菜，倾城心里是谢谢的，但是也不能抵消这称谓之怨气啊。心思一转，突然冲着对方甜美一笑，回礼道：“多谢七殿下！”
君无忧闻言蹙眉，身子往后，靠着椅背，脸色有点冷。
在倾城看来就是瞪着她呢。
刘星蕴偷偷瞅着他家王爷，显然是感受出君无忧有些生气。这般自然地用饭，毫无拘谨忸怩之态，看来是真滴把自己当未来端王妃看待。
再者，这一声殿下，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叫的，自家主子什么个性，他这个从小跟到大的剑童最清楚不外。
“大月国的公主还未进我端王府，就已擅自称谓本王了么。”君无忧动筷，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
君无忧还没有封王号前，一直居住在皇后，只要是从皇宫出来的老仆们才会称谓“七殿下”，要么就是君无忧的身边亲信才准许称谓。一个称谓，一声召唤，代表的是儿时和年少时的时光，他念及旧情，想珍存一份温情。
倾城身子向前倾，满不在乎的样子，笑嘻嘻说道:“怎么会，我哪敢胡乱称谓。这不是别人都这么叫，我也随着这样叫呗！”一个称谓而已，这般斤斤盘算，况且她随着他身边侍从一样叫，至少不会堕落。说心里话，她是不想和此人说话，总觉着这小我私家是金贵冷傲，熟络不来的人，
哼！君无忧听闻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模样，突然放下筷子。
“称谓而已，殿下就这般介意，那为何还要如此称谓别人呢？”看着君无忧不悦的样子，倾城看似胆怯老实地说道:“已所不喜，勿施他人。”
“别人？”君无忧嗤笑，“燕三公主又何须绕弯子。”
“我可不是绕弯子，只是每小我私家在意的工具纷歧样，不外巧了，我与七殿下一样，都不太喜欢这样称谓人。”
倾城看君无忧别来脸，知道猜中了对方心思，而对方很是隐讳她，心中不由给了对方一个白眼。她语气轻快地样子，朗声说道:“我很谢谢七殿下认可我，但我也不想让太多外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有名字的……”
倾城握住筷子，微微歪头，“燕姝、燕玉凝，或者我的封号盈月，随便怎么叫都可以呢。这燕三公主……我适才……都以为在叫别人呢。”
呵，君无忧压下眉角，心中起了无名怒气。
倾城盯着对方面色，轻轻挑眉，随即眉眼弯弯，“殿下若是觉得不习惯，直接叫我月倾城也行呢，这假名出门在外叫着可方便啦。”
君无忧抬眼看了倾城，复再次握筷，自顾自地吃起饭，没有理会，像是没听进去。
吃了一会儿，气氛平静得逐渐让倾城心生一丝忙乱，她与金年老、阿禅哥、钟留渊、耶律察、赫连峥、无痕、肖晗玉、简斯凡、付尧幻、君无憾等人都吃过饭，唯独这次突然让她有些不自在了。
她慢慢放下用饭速度，心里想着离别后是直接去迎亲队，照旧去半月城一趟再拐回边城？另有该怎么部署白灵、该如何向阿禅哥作别……
“本王听闻……”君无忧慢悠悠说道：“盈月公主今日到医署辛苦资助，至今还未用膳。既然吃好了，那就说说檀溪医馆……”
倾城听闻拉回思绪，皱眉，盯着对方:“你刚说啥来着？”难道君无忧要相商的事情就是这个，照旧说与古禅有关？
君无忧深吸一口气，静静地看着月倾。后者倒是嗅出对方一丝不满的意味。
倾城被看得无措，手指捏捏耳朵，抿嘴回道:“谈不上辛苦，能帮上忙我很兴奋。原先我就允许过殿下能研制出疫情的解药，结果照旧学艺不精，我也自觉有愧，看到那些患病的黎民，我也于心不忍，力所能及能多救一人也好，总比看着他们痛苦。”
虽然解药方子有了、药引也有了，但疫情还未彻底平息，若是现在自己提出回大月，算是自己未履行允许，那对方是否也会不履行他们之间的和亲协议，不再兴兵相助大月。
月倾城说完，看向君无忧，等着他接着说，适才是自己失态，打岔了，觉得欠美意思提醒，悄悄搓手，心中胡乱推测檀溪医馆出了什么事。
最近都没有联系阿禅哥，可前天他竟然泛起在军营中她暂住的院子，这回一想当日古禅能来真是挺奇怪的。右腿也好了，还知道有人要来盗蛇灵珠，提前藏在她的院子里截获黑衣人。
可是，其时情况危急，两人刚晤面还没有多说又离开了。这两日也没见到古禅来消息。
她转念一想，说道:“原来殿下今日找我来想说檀溪医馆的事啊，那也正巧，我也有一事计划与殿下说说。”
君无忧抬眼忘了月倾城一眼，半响才开口:“看来你对檀溪医馆并不陌生？”然后侧身给刘星蕴打个手势。
刘星蕴收拾起碗筷，倾城自然地随手资助，让小六君很惊讶。
看着刘星蕴提着食盒，往屋外走，是去拿工具了。
倾城辉煌光耀一笑容，接着说:“不陌生，但也不是多熟的地方。那日与南神医商量去湖州城北义庄和城中各处医馆检察疫病情况，却发现檀溪医馆的患者情况并不严重。”
君无忧起身，坐到了靠窗的茶座上。窗外的春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茶炉中沸腾的水花溢出茶香，贴心的小侍卫已经把自家主子最爱的茶煮好了。
月倾城倾城看着君无忧起身离开，不明所以。待他落座，她才起身朝窗前走来。
有雨点打湿窗棱，另有雨点飘进桌角，离矮窗和桌底约莫五寸宽的木地板上摆着几盆花卉，都被雨水浇透。
茶肮亓白玉瓷杯盛着淡黄色的茶水，君无忧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给劈面的茶杯到了另一壶的茶水。
眼神一撇，鼻尖一闻，青叶茶混淆着少许花瓣，有琼州特产的赤云晶叶、昆仑雪菊、透骨花以及荨幽草。
他这是煮茶照旧熬药？
倾城坐下来，好奇地瞅了君无忧一眼，照旧按耐不住问起来了:“我有些好奇，王爷这样煮茶喝，是南神医说的吗？”
君无忧抬眼望着倾城，回声“不是。”他显然看出倾城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倾城捋着胸前垂落的一缕秀发，皱眉说道:“这些茶叶和花瓣都是不错的，不管是泡茶照旧入药，单吃都没有问题，但混淆服用，对特殊体质或者患病之人就不太好了。以那次温泉……”抬眼看对方脸色稳定，接着说：“呃，以王爷目前身体状况，不太适合多喝。”
倾城密切视察对方的脸色，君无忧听罢皱眉，旋即松开，“你接着说，这茶于我而言有何不妥？”
“嘿嘿，那我直说啦哈，若有冒犯，还望王爷理解哈。那次温泉就觉察王爷有旧疾……”眼睛骨碌一转，看见对方面色平静，放下心来，正色道：“那荨幽草是固本培元、通络生肌的良药，尤其对心悸血亏、虚寒体质的人有奇效，再配合温泉药浴，能驱寒清毒。昆仑雪菊和透骨草是清热消肿的良药，与荨幽草药滋阴补阳的药性互补，但若加上赤云晶叶，恒久服用上实下虚，如头重脚轻之态，不能自还。”（本书所提医药理论皆为虚构）
倾城把君无忧茶杯的水倒了，右手食指往茶壶口一弹，重新往杯子里倒了新茶水，递给对方:“你尝尝，这样不仅好喝，还能中和两种差异药性的发挥。”
君无忧轻啜一口，入口清甜，也疑惑不解，“你放了什么？”
看见他愿意实验喝新茶，倾城抓住这一丝丝信任的萌芽，只要将稚芽培养茁壮，那两国和亲协议也就能平稳落地实施，大月国战患就能平息。
“海棠花粉，不外花粉不太纯，也不知道赤云晶放了几多，所以要缓解的话，您还得多喝几杯。”倾城摊开左手，让对方看看，掌心上沾了不少海棠残瓣和淡黄细蕊。
君无忧嘴角轻微上扬，“看来盈月公主适才并没有吃好。”
“呵呵，吃好啦。不外是这杏花酥蛋卷做法奇特，不由想多尝几口。能做出杏花的味道，却以海棠花瓣遮盖，也不知道这糕点的发现者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倾城也觉得奇怪，不会是遇上挂羊头卖狗肉的店家和厨师吧。
刘星蕴进来，看见他家主子神色轻松，又听闻这话题，纠正道:“那不叫杏花酥蛋卷，听厨子说了叫离枝鏎饠，是淮南地域的美食。因没有南方的食材，他才加以革新做成相似口味。”
“哦，原来这样啊，那这离枝，可是那个水果——荔枝？”倾城问起刘星蕴，后者摇头，回道:“子野不知，淮南人家都叫它离枝。”
“嗯嗯，这厨子真的挺厉害的，没想到还会青出于蓝，新上创新。”倾城点颔首，笑道:“没想到王爷身边人才辈出，连府衙后厨这样不起眼之处都有能人。”
倾城本意拍马屁，谁叫请她美食还不用自己买单，说几句好听的话。
刘星蕴看着两人都盯着他，不由说道:“殿下，这不是府衙后厨做的，是尹小姐来参见您时特意送的。”
君无忧皱眉，似有不悦之色，眼神询问刘星蕴。少年郎猜不透主上的心思，老老实实地说道:“殿下一早出去，约摸一个时辰之后，尹小姐就过来了，说是要参见您。其时您不在，我就谢绝了她，可她不愿走，要等您回来。厥后属下也没在意，就知道她把拜礼给了后厨，就去了医署。直到您回来审问尹知府时，也不知谁给她的消息，她又过来了。”
君无忧听罢，也没多指责，转而说道:“子野，将古禅的信拿来给盈月公主看看。”
刘星蕴听闻，转身去书桌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木盒，递给倾城。
月倾城将信将疑，看向木盒，里面是两封信和一个锦囊。倾城看了君无忧一眼，便打开锦囊，里面是半块巴掌巨细的手绢，枣红色的绢纱上绣着飞翔的雨燕，正叼着一朵绽放的紫薇花。
“这图样真的很像血影楼……”倾城有仔细端详一番，和脑海中血影楼的徽记一一对比，发现了差异之处，“乍一看，还真是挺像呢。”
君无忧开口道:“听闻檀溪医馆古禅之名在民间呼声甚高，虽孤标隐世之久，但秉性甚佳，渊清玉潔、廉静寡欲。在湖州疫情发生后不计前嫌、无偿行医，其施诊疗效竟不在南境春之下，如此德才却宁愿屈身赴险……”
倾城一边看着信件，一边听着君无忧的话，到后面全都无心听了。因为这信的内容都让她心思全部揪住。
原来，古禅和端王做了秘密交易，具体是什么，这两封信中并没有说清楚。只是说了疫情解药的相关看法，并提及自己发现断臂影姬和血影楼都与湖州疫病尸变和红溪郡动物死亡的关联线索。
怪不得前日古禅泛起在了陇西军营，并在药庐那次告诉她一定要找到丹砂卷，原来不仅是医书这么简朴，只要能破解书中暗语，那就能找到断臂影姬和其幕后组织血薇阁的真正据点。
但那次她去屏镜画堂的时候，那个叫碧水的女人告诉她，丹砂卷被人偷走了，官府正在视察，且楚浔无意说道，那些人不是死于杀人越货，而是被疫情熏染致死。其时她也看出来死因并无蹊跷，也没有多想。而这两封信却提出丹砂卷的价值，再结合被偷窃的情况，感受事情就不那么简朴了。
“……如此胆大心小之人，本王倒是有些敬佩。”
君无忧认可了古禅的战略，选择双方相助，军中特工虽已处置惩罚，但其背后主谋一直找不到。而古禅主动请命，自愿深入虎穴，获得准确线索和证据，到时他率队沿着古禅留下的线索沿途追踪，彻底解决西北两地的疫情。
“这次他提供的线索很重要，需要本王和盈月公主亲自探查一番……”君无忧点她的名儿，月倾城终于从信中回过神。
“这个好说、好说。不外我……”倾城想问古禅这两日去了哪里，转念一想照旧把请辞的事情提一下吧，也不知道去鄞县探查多久，会不会延长回半月城。
刘星蕴一听这话，心中啧啧称奇，面上也是惊讶无疑，听这话意思，盈月公主难道是不太愿意和殿下一同出行吗？还想要拒绝七殿下的部署，真的是第一次见这么不乐意还敢写在脸上的人啊。
“不外，我也有一事想提前向端王爷您说明。”倾城悄悄地深吸一口气，眼含期盼，看了刘星蕴一眼，随后真诚地说道:“迎亲队已经到了半月城，我准备回去了。虽然……”
倾城心下忐忑，偷偷看了对方一眼，只见君无忧慵懒向椅背一靠，似乎适才在闭目养神，发现她看他，才睁开眼淡淡睨了她一眼。
倾城讪讪一笑，急遽说道，“我自知有愧，没能在五日内找到解药，算是没完成允许之事，但是我也资助不少，延缓疫情发作的危害，还提供了药引，也算是……完成大部门允许了吧？”
君无忧心中冷哼，懒得看她，闭目说到:“裕王昨日已传信于本王，我大煌仪仗三日前就行至半月城，却不见贵国使臣前来接洽……”
倾城只得呵呵笑着解释道:“不会的，不会的，许是领土战火未休，阻碍了亲使车队，我大月来使定不会无礼于大煌，路上延长一两天也情有可原。”
君无忧睁开眼，寒眸凝视着月倾城，让她心里也有点发怵，赶忙又倒杯茶，双手捧盏，双眼弯如明月，笑容烂漫，说道:“殿下放心，我在离开之前，一定竭尽全力为您把药引的事部署妥妥当当，让西北两地疫情尽快消除！”
静待片刻，直到她的胳膊有些酸了，晃得茶水微漾，手指也暖得通红，这杯茶才拿走。
妥了！倾城心里轻松了，并没有她想的这么难。她还真怕这端王爷拿什么难为情的借口搪塞她，不让她回大月，究竟她还误刺过君无忧，没盘算这些，真的是看在君无憾、付尧幻、赫连峥等人的情面上吧，另有金翊阳和古禅和他、和煌熙帝做的交易，暂时保住了她。
从这两封信中看不出古禅和君无忧到底做了什么交易，但月倾城却隐隐猜到古禅目前深陷险地，未便出头袒露行迹。因为信纸和字墨用的是她十年前在望月小筑研制的。
其时，她为了逃出沁大妃的监视，防止沁党发现眉目，用于她建设的暗桩通报密语情报而特意研制的纸墨。只有金翊阳和古禅见过，也知道这种纸和墨的妙用。
纸张轻薄如纱，掺杂了天蚕丝，让其韧性足不易破损，且能反抗水火侵蚀，特别是弹性大延展性强，折叠成珍珠巨细通报出去，不易被敌方发现，当要了解密文时，展开蚕纸，又如绣紫金花纹的手绢，空白无物、纤尘不染。
制作蚕纸必须浸泡在血箭蛙、骨螺、胭脂虫的排泄汁液和粉末和谐成的溶剂里发酵半月，然后充实晾晒氧化，定型成淡紫色的信笺，凭据需要裁成差异样式或再次加工制作成差异的物件。好比，再做成绢花、手帕、首饰等物品，需要用时再把蚕纸重新放回清水中浸泡一个时辰，让蚕纸融合成型晾干后就能重新写字。
写字的墨汁就是最普通的墨汁即可，写完后经阳光照射会逐渐褪色成虚无。
而要看出蚕纸上的字迹，就要用到紫草汁液再浸泡一遍，没有被染出来的地方显出金紫交织的蚕丝纹理，写过字的地方会酿成深紫色。
这种纸用料珍贵难求，制作历程繁琐，且成型耗时长，再使用一段时间后，就被淘汰了。用在暗桩通报情报太过麻烦，还不如用现代的手语规则和光影密码来处置惩罚。
厥后，那些蚕纸仅剩十来张，燕姝不舍得扔，就一直扔在望月小筑书架的角落里。十年前的上元节，过完家宴和朋友聚餐后，金禅告诉各人他的决定，决心离开金家去各国云游行医，顺便寻找自己真正身世。临走前，金禅特意向她讨要个礼物，她也没在意，只说什么礼物都行，只要他能带走的都可以。
金禅曾给燕姝留下了不少礼物，而他走时却不愿带燕姝送的礼物，只带走几张蚕纸，那时他少年离家，行囊不外一尺的木箱和金伯父送他的冰漪剑，一把用冰晶石镶缀、寒冰纹玄铁铸造的短剑，简朴朴素的行李，让燕姝觉得颇为寒碜和担忧。
金禅医术精良，但武功平平，勉强能和钟留渊打个平手，这样走南闯北磨炼的只有他的心智和技术，若是受到伤害那就欠好说了，就好比这次再晤面她发现他的右腿受伤。
如今金禅更姓古禅，看来经历颇多已找到真实身世，但一直未和她们说起过。也许古禅和大月金家、大月王室以及少时的玩伴们都有了隔膜和疑虑吧。
再听君无忧赞评他胆大心小，想来古禅早已蜕变沉稳，原先那个儒雅温润的少年郎早已不再，那她们之间是不是也缘分已断，不能再提起她们之间的少年情义。
“古医生胆大心小，殿下您智圆行方，此番协力筹谋、里应外合，定能大有收获。这次属下定要和他们好好玩一玩儿！”刘星蕴心情激荡，说话也是少年意气，已经迫不及待想了解那血薇阁的真面目了。
“本王看你就是玩乐心起。”君无忧泼了盆冷水，“视察血薇阁不是玩闹，你经验尚浅，暂时去不得。”
刘星蕴一听，顿感委屈焦灼，忙不迭单膝跪地，恳切又充满希望地说道:“殿下，您就让子野去吧！这样也好让我涨涨见识阅历。”
呵呵，这也是能拍马屁的哈，那适才一脸鄙夷地看着她月倾城干嘛，还不都是端王爷一句话的事。识时务者为俊杰。端王爷身边都是智慧人。
“盈月公主意下如何？”君无忧手势示意刘星蕴起来，转头问向倾城。
“嗯，想必端王爷您此番计划已久，我哪敢拒绝。但是我回……”
“公主之意，本王会酌情考虑。”君无忧快速说道，看见走进来一名侍卫过来禀报尹夫人的情况，就知人已经醒了想清楚了要向他交接罪行，也不想再等，便领着这名手下一前一后出门。
倾城扭头欲言，但见人影已散，外面天色渐暗，几缕晚霞光突破厚厚的云层射来，雨后清新宁静，阵风吹过青松，洒落水珠星星点点。
倾城想着待下去也没意思，准备回去看看白灵，提前把离开前的事情准备下。
“嗨，小六君，你看雨也停了，殿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没啥事我先回军医院啦。”倾城对刘星蕴说道，望了望西边的晚霞。
“殿下临时有急事才出去，适才并没让公主离开……”刘星蕴也不知道殿下的意思，是否让盈月公主在此期待。
“哎呀，这你不用费心啦，适才我跟出来的快，看见你家殿下临走前给我打了手势。”君无忧不打声招呼就急急遽离开，那她何须在此耗时间等他，况且想说的事也说完了，人家答不允许她离国不知，但她也不能坐等无望，不管如何最晚五日内她都要离开大煌国，现下有时间不如把后面几天用到的疫情药引治好，然后把白灵安置妥当。
白灵受伤，且近期还要连续提供蛇血，不行能带走。如此庞然大物且是疫情的要害解药，如今也扯上断臂影姬些微关联，端王爷等人在没有彻底查明红溪郡疫情谋划的元凶和断臂影姬袭击军营后山的事情前，也不会轻易让倾城带走这个活生生的物证。现在能让白灵和她待在一起，已经算是仁慈了。
这其中少不了南境春和付尧幻的帮说，虽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古禅和君无忧做的交易中，也提到了安置白灵的事。如此巨蛇若果真面世一定引起黎民恐慌和暗处盯梢，既然在后山竹林现身，藏在陇西军营眼皮子底下也好管控。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君无忧也默许这样的措施，由付尧幻掌管的暗卫看管白灵，不允许白灵再次被他人所控制为恶作乱。
还未说话，倾城已经走下了台阶，绕过积水沟，眉眼弯弯地向刘星蕴说道:“麻烦小六君喽、给你家殿下留个话，我也有事先回军医处啦，如果有任何不妥，还可以再来找我！”
刘星蕴讶然，听着这样的称谓，心里别样感受，看着被晚霞染上的倩影，心中对这个未来的端王妃更为好奇。
在京都端王府时，他家殿下和亲大月国三公主的消息就已全贵寓下皆知，再听闻葛管家悄咪咪想各人说起这盈月公主是替嫁明月公主，更是打心眼里替端王殿下鸣不平，尤其是听闻两国联姻竟要大煌国护送迎亲，队亲临大月王城先举行当地婚礼仪式，然后解决平息月国战患后再一同回大煌国举行正式婚礼。
这种和亲仪式真的是闻所未闻，偏偏他家一向严谨自持的殿下碰上了，也没生气也没明着拒绝，而且煌熙帝也是同意这样奇葩的和亲协议，他其时听葛年老和少蕴师兄说起是难以理解。
就是薇卿师姐听闻此事，都有些替七殿下生气，连端府六君都看不透帝王兄弟两的心思，那另有谁懂？难怪他接殿下传召，动身赶往陇州的前一日，慕府千金要登门看望薇卿师姐，看来是借着探友的名义想探询些七殿下的情况。
唉……刘少年不懂这些哥哥姐姐们的事情，挠挠头后，双臂围绕佩剑，倚着屋檐下的立梁柱，惬意地视察起天色变化，心里推测雨还下不下。
在煊州城闲来无事时，他最喜欢随着葛年老、少蕴师兄、薇卿师姐，另有习家哥俩，各人同伴一起唠唠嗑，也不时玩闹游戏，许多娱乐游戏和体育运动，棋牌、投壶、蹴鞠、马球、行酒令、诵戏、赛马、舞狮、狩猎、吟诗、斗草、踏春、插柳、拔河等等，他都学会了，不仅玩得开心，也结交了差异挚友，增长了见闻和情谊。
如今，玩闹的同伴不在身边，除了南神医和子逸师兄，他们玩不到一起，以至于他有些想念以前快活的日子。
倾城回到军医处的住所，先是检察了下白灵的状态。她的住所庭院不大，光是墙角有个九十平米左右的荷花池就占了泰半园地，现下荷叶初长还未冒出水面，白灵身尺五丈有余，也只能屈居此处。
昨晚取了蛇血比力多，现在它盘曲数层而甜睡，真如巨大的蚊香圈，没有几多生机活力。这样一搞，才萌芽的荷藕都被它嚯嚯不成样子！白色的鳞身和伤痕处有大量干裂快要脱落的塘泥，预计它中午那会儿醒过一次，在用荷泥敷体疗伤呢。
这是银环蛇的习性，喜爱栖息湿润阴暗、气候温润、草木茂密的滩涂之地，一边利用周遭情况的优势繁衍生息，一边利用四周自然产物的药性疗愈伤患。
其实，在与自然和谐共生、互惠互利方面，动物比人类越发智慧，也很容易满足。
今夜色沉如墨，无月无星，为了详细看看白灵的情况，倾城进屋提了个灯笼，顺便拿了些治疗动物的药液。她看了眼嫩如美人指、细如发间丝的荷叶根茎，可惜而叹，恐怕今后再也无法欣赏自己喜欢的荷花莲池呐。
她将水晶瓶里的特制药液全部倒入池中，腰间悬挂的蛇灵珠也发出柔和光线。倾城想了下，照旧将蛇灵珠从香囊环佩中取出，用金蚕丝囊包裹严实，塞进了脖颈玉坠中。
蛇灵珠体积轻巧，约八毫米左右，正好可以与玉坠反面的凹槽扣合严密，金丝镶边花盖正好箍住整个玉坠前后，让灵珠不会移位。
这本是燕姝母亲在世时设计的藏匿方式，而她起了玩乐心思，无意之间把蛇灵珠换了位置，挂在腰佩香球里，让有心人看破起了歪心思，才让白灵走失。如今再也不敢把宝物显眼外露，追念燕姝母亲临终时的几句遗言，照旧老老实实遵听她母亲的遗话吧。
白灵还在甜睡养伤，暂无大碍，倾城便回屋洗漱一番，换了身舒适宽松的浅黄色素裙，取头顶少缕碎短发随意编好，系上丝带，其余长发披散。这身装束慵懒休闲，古风式可外穿睡裙，是在临休息前经常穿的。因为今晚要加班，一是把新鲜的药引用保鲜技术，实时生存起来，明日交给南境春和楚浔等人，以备他们后续制药。二是要作特定的安神乐谱，配合灵蛇血制的药物，用以稳定疯尸和变异病人的情绪。
这次疫情影响之久、伤亡之大，对晋北和陇西两地经济生长、农业生产、人口增长及黎民家庭的身体和心灵都有不小的攻击，安神曲抚慰心灵，患者听闻身心放松，也能更好促进解药的药效发挥，尽快让患者恢复康健。
大煌国人才济济，她能做的不多，这两件事今晚连夜搞好，也能向端王交差，即便端王再找借口不让她离开，看到这些，也欠好向她开口吧。否则，他落得不近人情、故意找茬。究竟阿禅哥和他做的交易里其中一条就是不要为难我。
再者，适才在府衙她也直接向其讲明过，自己与他大煌国南神医等人相比，那是医术不精、资历尚浅，也不是专门从医制药的医生，对平除疫患能做的孝敬不多，所以她尽力而为、辛苦所做的保鲜药引和安神曲谱，算是给足了对方颜面，端王爷再盘算不愿放行的话，就太不合适了喔。
天徐徐黑透，一阵凉风吹过，扑簌簌的水打落叶之声、雨落瓦台之声、叮咚地滴坠沟壑之声……大自然的声音总是悦耳动听、清心爽脑。倾城把手上的吸管和瓶瓶罐罐放下，走到窗前伸个懒腰，透过柔光向外看去。
春雨和清风又悄悄地来了，这一次不是疾风骤雨似地猛烈急躁，而是淅沥连绵般地温柔淡雅。夜的宁静、风的凉爽、雨的清凌、泥的芳新、树的轻摇、叶的微颤、花的悄落……另有，人影的闲适。
驻足欣赏的片刻美好，更勾起了她无限回忆，愈发地想家了。
想想离开大月寻找白灵至今，倾城已经在外泰半年，她的菜园、宠物、朋友玩伴都不知道怎么样了。安嬷嬷、无痕、秋水、梅珈、芽芽、蕊蕊、喜喜、乐乐、岁岁、平平、安安、白雪、白厉、白止、白离……都在干嘛呀，有没有走丢或者被燕和惠等人欺负呢？
呼吸下新鲜空气，短暂休息一会儿，倾城又感受饿了。前面在府衙，都没美意思吃饱。端王爷能主动邀请她用饭，也不能说没吃饱饭，免得拂了人家的美意。她饭量可是大的，不比这大煌国女子，因着在大月国的习俗而逐渐养成的，加上爱游山玩水、采药种田、骑马遛狗、舞剑弄鞭，这食量可是不赖啊，就连她的个子体型那都是健美身姿。
外寓目可不是娇滴滴的女郎，内里品却有点性乖不沉、生动不展。
在大月国多于高山草甸、冰川河流、雪融湖泊、森林草原，有广袤平原、沃野垄田，也有山峦起伏、陡壁险崖、沟壑峡谷，这样奇特的地理形式，造就此域差异情况下居民的生活习性各有差异，但有个最大共通的之处就是体力劳动多，导致人均饭量大。
陡壁悬崖无人居，但多山矿晶石，人们从宜居的平原通过低端古朴的交通工具，来山里开矿采玉，费时艰辛只供买卖增收于养家生活；雪原湖泊寒无人往，但多奇珍异宝，引无数人痴寻秘探；森林草甸危伏暗潜，但多灵兽仙草、神迹秘境的传说，诱芸芸众生苦觅无果，只为习得奇门秘术、制得灵丹妙药、圆了贪念痴梦！
这大月国有名的地方，世人趋之若鹜、争相往赴、竞攀驶渡，只因为听了美丽的传说、异闻，甚至只相信天方夜谭和谣言谎兆，抛弃了真正适合他们自己安身立命的基础——脚踏实地的劳动而心安理得地享受果实。
没有统一的管制和分工，差异地域的人们在差异的地方，奔忙来奔忙去，争抢来争抢去，占有来又抛弃去，消耗浪费了本该积贮劳作的能量和年华。所以，富足的领土资源，让眼羡妒红的大漠邻国滋扰挑事。
大月国弱力虚且内党分配的暗斗不休，不得已伏低做小与大煌国联盟和亲，诚意割让资源产权，请求派兵援助，又可知大煌国借此事未生歪心思？且有无落井下石之意呢？此举落下引狼入室之隐患，但又暂时无此外措施。大月国普罗王忧愁在此，却无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