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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云青峰录

第五章 天子死了

紫云青峰录 白衣染墨 4625 2018-03-10 20:43:33

  夜深。

  更夫的没精打采,更显秋蝉的聒噪不安。

  慕容天川沐浴完毕,换上新的白衫,擦拭着沧溟剑,一遍又一遍。

  入夜,他检查了一遍床铺,准备和衣睡下。

  衣食住行都很是考究的他,不习惯睡在这简陋的客栈。

  推开窗,是满城的月光,清风卷起红叶。

  江湖难得宁谧的夜。

  凭据他的付托,几番收拾,客房焕然一新。

  他却仍然无法安息。

  紫晴女人睡了吗?

  辗转数次,终于在一个极小的黄昏剧场,他们看到了《王路东归,飘叶落地》这出荒唐剧。

  剧中王路看破凡间,假死骗过整个江湖。

  然后建设飘叶旅者这个流浪文人组织,四处旅行作文。

  许多情节,他都忘了,但有一句诗他记得很清晰:“晴空欢颜有晴事,雨落何须对雨泣。”

  紫晴女人看的很认真。

  从重栖山上到如今,相识不外三日。

  紫晴女人的身影却始终萦绕心间,挥之不去。

  自己这是怎么了?

  也许从重栖山上看到紫晴女人第一眼起,自己就已经变了。

  三叔青玄离开重栖山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细细解读可能有许多深意。

  但现在的自己却无心去体会。

  三叔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心意,连自己都读不懂的的心意。

  似曾相识?

  或是一见钟情?

  如果不是和紫晴女人闲叙,也许自己永远都不会想起过往。

  在家时,自己是少爷,天才出众的少爷。

  高屋建瓴,每日习武,每日进步。

  另有呢?

  没了。

  许多事记不起,甚至是怙恃的面容。

  上山后,自己是天才出众的门生。

  一切待遇差异于其他师兄弟。

  每日修行,每日被崇敬,每日被嫉恨。

  另有呢?

  没了。

  一切按部就班,顺理成章。

  这就是全部。

  当自己听到紫晴女人说孤苦二字时,为什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是在同情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照旧只是在恻隐自己。

  紫晴女人和她师父相依为命。

  就像以前自己和师父一样。

  直到五年前师父走火入魔被关在后山。

  师父的病能治好吗?

  如果师父在,他会告诉自己现在自己是怎么了吗?

  师父说,每小我私家都要历经自己的情劫,明白什么是爱是恨。

  雨宫的大师姐和自己的婚约,是师祖和雨宫寒月掌门两人一起商定的。

  那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年纪大了自然要婚娶。

  可是师父却阻挡,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师父顶嘴师祖。

  那时觉得很奇怪,师父为什么要阻挡,不外只是一件小事。

  现在自己懂了,师父却疯了。

  五年没有见过师父了。

  师祖说探视会加重疯病。

  东方已经发白。

  不久就要上路。

  出了平安邑,就离落霞山不远。

  紫晴提议绕路去寒潭临剑门看看,慕容天川自然同意。

  紫晴女人眼圈发黑,不知是否和慕容天川一样,彻夜未眠。

  “潭深焉能久困龙,剑出岂有不平人,剑平天下。慕容年老,你看这几个字苍劲有力,雄阔生威。真是好字!”

  紫晴读着临剑门山门处白玉牌坊上的对联。

  “这上下联横批极为狂傲,想必是王路前辈当年所书。”

  “不是,这不是王路的字。”

  “紫晴女人难道见过王前辈的墨宝?”

  “没有见过,字虽好但是王路的字不应是这样的。这幅对子看似霸气,实则底气不足,对账也不甚工致,应该是王路离开临剑门之后,子弟门生所书。”

  慕容天川笑了,紫晴女人对这些莫须有的事竟然有些魔怔了。

  这就是所谓的少女情怀吧。

  “临剑门是王路少年时代启蒙修行之地。厥后王路纵横江湖,对临剑门的门生优待有加。可惜太短暂了,未及临剑门崛起,王路便消失了。”

  紫晴像一个资深临剑门门生,边走边向慕容天川解释道。

  “这也是戏文里的吧?”

  “是啊,你也看过《王路重归临剑门》这出戏?”

  “没有看过。这荒唐之言必是出自于戏文。”

  “是哦,可是戏文真的很悦目。”

  古道幽深,松涛阵阵。

  斑驳疏影,落叶纷纷。

  石亭临崖,鸟栖梧桐。

  晚霞迟暮,踏阶无痕。

  紫晴抚摸着每一棵树,每一块石,拾级而上。

  亲切而又熟悉,如同倦鸟归林,人返家乡。

  甘冽的清泉。

  绽放野花的青苔。

  紫晴捧起一抔泉水,贴面而饮。

  清凉入喉,温润至心!

  一切都那么熟悉,一切又那么恰到利益。

  苍松伫立,旁边应该有一块方石,那么方石就在不偏不倚的位置!

  自己似乎来过这里。

  是什么时候?

  记不清,也许是梦里。

  宽阔的习武场,依稀能听见往日孩童们发力的哼哈声。

  倾颓的墙,树在肆意的生长。

  古朴的经堂,掉漆的红柱,暮钟沉沉,魂在激荡。

  零星几个门生,在树下站桩。

  突然紫晴似乎想起了什么往经堂后跑去,慕容天川紧随其后。

  经堂后是两棵参天巨树。

  紫晴双手抚着其中一棵的树身。

  紧闭双眼,鼻尖轻嗅,手指顺着枯老的树皮沟壑轻轻划动。

  慕容天川不知所以,情不自禁的在另一棵树前随着紫晴做。

  “好香!”树香沁人心脾。

  “嘘。”紫晴睁开眼,手指竖在唇边,向慕容天川做了一个手势。

  慕容天川不再作声。

  紫晴继续闭着眼,绕着树身抚摸。

  “找到了!”

  “什么?找到什么了?”慕容天川向紫晴跑去。

  “看!”紫晴兴奋的扑闪着大眼睛。

  树皮上竟然用刀深深的刻着两行小字,字体嶙峋,但却隽秀异常。

  紫晴顺着字迹读到:“死结,红线纠缠,断而不解。青瓷,春泥黏着,碎而不分。”

  “另一棵应该也有。”说着紫晴向另一边跑去。

  慕容天川一脸茫然。

  果真树干上也有两行字。

  不细看基础发现不了。

  字迹虽然鸾漂凤泊,但明显出自同一小我私家:天地孤高任我行,世事迷茫成云烟。

  紫晴看完又陷入了思绪中,口中重复念叨:“世事迷茫成云烟。世事迷茫……慕容年老,你有没有感受这两句很熟悉?”

  慕容天川也在口中玩味再三:“是紫云青峰曲?”

  “嗯!是紫云青峰曲里的句子:薄幸人负薄命颜,寒心客归寒潭边,春秋踏破万里山,轮回百转无欢颜。天地孤高任我行,世事迷茫成云烟。”

  “紫云青峰有晴日,情归那边悔如海。女人心思细腻,能发现这树上所刻诗句实属难得。”

  紫晴和慕容天川循声而去。

  一位倚杖老者,白眉长须,正对着他们微笑。

  “老爷爷有礼了。老爷爷也知道这树上的诗句吗?”

  “我十几岁便在临剑门修行,至今已有数十载。这树上刀刻之字,自然是知道的。请女人与这位少侠随我而来!”老者精神矍铄,举步先行。

  “紫晴女人慎行,以防有诈。”慕容天川谨慎的向紫晴耳语。

  “少侠勿忧,老朽不会对你二人倒霉。”远远的传来老者的声音,应该已经走远。

  经堂工具两侧各有厢房,门都敞开着。

  唯有东面一间厢房挂着黄铜的大锁,锁上锈迹斑斑。

  老者打开锁,径直走了进去。

  紫晴和慕容天川跟在身后。

  屋子不大,窗明几净,地上略有浮土。

  正对门的中墙上挂着一幅画,画前小桌上点着长明灯,长明灯下压着一本书。

  慕容天川审察了很久,也想不起这供着的是哪位神明。

  “女人,少侠。这即是我门王路祖师。”

  紫晴听见王路二字,立刻俯身仔细端详。

  画上人,青年模样。正襟危坐,白衣微须。

  论相貌不外平凡人之资。

  目露忧郁,极为传神。

  因这双眼,整幅画似乎活了过来。

  “这是王路祖师重归之时,天心僧人为他所画。数十年前我门失火,施救不及,这本王路祖师的手稿被烧去一部门。”老者指了指油灯下的书本。

  “这幅画因其时在掌门的卧室而免于火海。”

  “慕容年老,这王路长相平平,虽然也是一身白衣,比你可是差远了哦。”

  “王路祖师曾说自己中人之相,下人之命。这位女人倒是十分坦诚。”

  “老爷爷为什么你要我和慕容年老来这里?”

  “女人心思细腻,智慧异常,冥冥中似有指引一般发现树上所刻的字,所以老朽带女人来看这幅画。女人如能看破画中玄机,老朽有一物相赠。”

  未及慕容天川阻拦,紫晴的手指已经触到了画像。

  慕容天川尴尬的向老者体现歉意,老者眯着眼笑着并不以为意。

  紫晴看着画入了迷,一动不动。

  “这画里另有一人!”紫晴呆呆的说。

  “紫晴女人,你不会是中了什么邪法吧?”慕容天川看着紫晴失魂的心情问道。

  “这位女人并非胡言乱语。这画中确实另有一人,即是那画像的天心僧人。少侠请看,屏风处露出的半角僧袍。”老者笑道。

  “王路是重瞳。”紫晴并不理会二人,接着说道。

  “王路祖师简直是重瞳,只有在他愿意分瞳之时,别人才气看到。”老者照旧笑着。

  “不,这画像中有三人!”

  老者大惊:“女人所谓第三人在那边?”

  “天心僧人真是画中圣手。你看这对瞳仁有重叠,忧郁暗露,外眼画入迷采,内眼中画了一个仅有背影的青衣人。可是这青衣人是谁呢?”

  老者蓦然许久,上前将书本取下。

  递于紫晴:“物赠有缘,这本手稿不是什么武学秘籍、内功心法。只是王路祖师亲手所写生平经历。后半部已毁于火海。我代临剑门将此书转赠,望女人好生收藏。”

  紫晴接过书,迫不及待的掀开。

  发黄的书页,有些字迹已有模糊。但力透纸背,和之前树上所刻字迹如一:“余生于寒潭,苟活于世三十余载……”

  “女人入我门以来,隐匿许久,何不现身一见。”老者中指一弹,一道炁劲飞射而出。

  凭空处闪现一女子:“好厉害的老头子,差点中招。”

  “鹤舞?”慕容天川惊讶万分。

  “这位女人是少侠的相识?难怪自二位上山以来便隐匿在后。因见其未有不轨,老朽便未拆穿。及至适才,这位女人想偷袭紫晴女人,我方脱手。”

  “鹤舞你为何偷偷摸摸,还要偷袭紫晴女人?”慕容天川声色严厉的质问道。

  “说我偷偷摸摸?你自己被这小妖精勾去了魂,难道我不能偷袭一个抢我丈夫的狐狸精吗?”鹤舞恶狠狠的瞪了紫晴一眼。

  “是师叔要我送紫晴女人回家。你休要信口雌黄,坏人家紫晴女人清誉!”

  “送回家?这狐狸精住在落霞山。为什么你们不走大路,非要绕道来这临剑门?”

  慕容天川无言以对。

  “风鹤舞,雨宫的大师姐?长得可真美啊,与慕容年老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紫晴听着鹤舞的恶言并不恼怒,而是看着鹤舞由衷的赞美道。

  “我呸!你个狐狸精。知道他已有婚约,还去蛊惑。要不是这老贼,我早就收拾了你!”风鹤舞气急松弛。

  “真是清影脱俗的美女!怪不得一路上慕容年老跟我重复念叨鹤舞姐姐你呢。”

  风鹤舞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嘴角微微上翘却又马上严肃:“他念叨我,关你什么事!”

  紫晴转过身:“慕容年老,这鹤舞姐姐对你真是痴情。不远万里赶到这里,还暗地里跟踪你。你可不能辜负人家。”

  慕容天川有些无奈,想要说什么,被风鹤舞打断。

  “我呸!谁稀罕他。我去灵山送信,青玄师叔说他送人去落霞山。谁知送的是你这狐狸精,我用雨蓑衣隐去身形随着,就是想看你们这对狗男女到底要做什么!”风鹤舞虽然依旧利齿毒舌,但是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鹤舞姐姐,是我要来临剑门,慕容年老才随着来的。你不要误会!”

  风鹤舞不再理会紫晴,而是盯着慕容天川看:“你到底回不回去?天子死了!你另有心情和狐狸精游山玩水?”

  “天子死了?”

  “青玄师叔让我叫你赶忙回灵山,三天前天子驾崩!”

  风鹤舞说着,从腰间袋子中取出一只纸鹤掷给紫晴:“拿着!青玄师叔要我把你也带回去。等下坐好了,掉下去摔死我可不管。”

  纸鹤忽地变大,振了振翅膀。

  紫晴一脸尴尬:“哦。”

  慕容天川御剑而起,风鹤舞和紫晴各骑纸鹤,三人腾空而去。

  紫晴双手抓紧纸鹤有些紧张。

  向下望去感受有些奇怪。

  适才的老爷爷呢?怎么突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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