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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宅故梦

第六十八章 银云渡(4)

名宅故梦 绥曳 2023 2018-09-14 19:43:26

  晨曦洒落,镜湖如许。

  姚碧凝伫立在岸边,注视着那一尾红鱼:“乔先生所谓何事?”

  “七爷要见你。”乔望骐的目光循着碧凝,亦落于一池粼粼波光。

  姚碧凝心下一动,恰如那抹红惊起波涛,面上却并不显露:“我与七爷并不相熟,乔先生可知道其中原委?”

  乔望骐略一顿,徐徐开口:“待在七爷身边,推测他的意图是最不明智的决定。但姚小姐,你是智慧人。七爷的心思,你不会不懂。”

  姚碧凝不答,拨了拨耳际被风拂乱的发:“乔先生刚刚提到蔷薇。”

  “是。”乔望骐微微一笑,像是洞察了她的内心,勾起唇角,“蔷薇代表什么,我并不清楚。七爷说只要提起,你会愿意赴约。”

  她愿意赴约么?不,虽然不是这样,她只是有非去不行的理由。

  舒敏和之砚还等在奉园门外,碧凝深吸一口气,迈出那道嵌着浮沤钉的宏丽朱门。

  “碧凝姐,这边!”舒敏挥了挥手,站在玄色轿车旁。漆得锃亮的车门半开,之砚已经坐在里头了。

  碧凝颔首示意,朝他们走已往:“我临时有些事,你们先回去吧。”

  之砚探头出来,行动却不显得突兀,仍旧是儒雅清淡的少年气质:“姐,我们可以等等你。”

  碧凝正要作答,乔望骐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姚小姐这里,我会卖力送她回去。”

  之砚瞧了一眼碧凝欲言又止的神情,也不多问,下车轻拉住舒敏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刨根究底。

  “令弟倒是通透。”乔望骐赞美一句,玄色车子已经化作门路尽头的模糊光影。

  近旁一条深巷里驶出一辆车子,教人不明白它到底从何而来。它是缄默沉静地泛起的,这种缄默沉静如同鬼魅,毫无声息。

  碧凝注意到它,亦不外是某个偏向突然有难听逆耳的喇叭声传来,平空搅动了四下的平静。

  乔望骐偏首,边系好烟灰色衬衣领首的那粒纽扣,边自如地往那辆车子所在走去。他的姿态闲庭信步,似乎只是漫无目的。

  姚碧凝跟上他的步子,目光在瞬时捕捉到他的行动。她视察到他极爱穿烟灰色,至少在她遇到他的时候。

  这种颜色不轻不重,云团一样,却像是很衬他的气质。她印象里,他到底有几分轻佻。

  “乔三爷,您先忙。”车门打开,穿紫绸褂衫的瘦削男子半躬身子,他仍旧戴着鼓囊囊的小帽,两只布有皱纹的手交叠在袖口里。

  乔望骐摆了摆手:“不忙,我正巧有事见七爷。”

  姚碧凝站在乔望骐身后,目光有半晌入迷。

  眼前这个曾被七爷唤作顺子的男人,那一身暗纹衣绸,那迷雾一样的紫色,曾经蜿蜒在一个少女繁花似锦的心事上,如同火蛇把一切燃成灰烬。

  “姚小姐,上车吧。”顺子弯眸笑,却偏生让人感受不到半点暖意。

  照例是黑布条裹住双眼,车子七弯八拐地不知道究竟到了哪里。

  车轮压过路面,停在一座僻静宅子面前。月洞门过,浮香袭面。

  替姚碧凝摘下布条的那双手纤细莹润,水葱般的指甲涂了一层艳艳的蔻丹。空气里弥漫的自不光单是脂粉的味道,反而因博山炉中诡秘香气的细密,使得女子身上的香粉味减灭了几分。

  姚碧凝不自觉抬起衣袖遮在眼前,徐徐适应灼烁。这间屋子的陈设是熟悉的,她上一次即是来到此处。

  “姚小姐,喝杯茶水,七爷片刻便到。”红绮弯身沏了一盏碧螺春,嗓音娇媚似水。

  “不知如何称谓?”姚碧凝随其入座,捧起茶水,却是半滴未尝。

  “我不外是七爷贵寓的侍婢,看起来比你大不得几岁,唤我红绮即是。”红绮含情一笑,翠翘微晃,端的是风姿天成,“姚小姐放宽心,这茶干洁净净。”

  碧凝见她这样说,也不忸怩,端起那胭脂红的杯盏:“七爷贵寓用度非同一般。”

  “上下打点起来左不外为个舒心,能入姚小姐的眼,是红绮的福气了。”绯色罗裙金丝绣,红绮掩面而笑,“仔细一瞧,姚小姐眉目真似七爷画里人。”

  “红绮,你今日话多了。”一道略显沧桑的嗓音随着翠漆木门的开启朗朗传来。

  碧凝循声而顾,来人锦衣贵态,腰佩碧玉,正是七爷。

  红绮敛了笑意,柔柔地应着:“见着姚小姐一时兴奋,却是没了分寸,红绮告退。”

  一尊掐丝镶玉博山炉,满室香雾。刚刚开启的门里进来一缕风。珠帘相撞,声声入耳。

  “姚小姐,你终于肯来见我了。”七爷掀袍入座,神情莫辨。

  碧凝从他的话里捕捉到“终于‘’二字,心中石火忽明。原来那日的诡谲情形,竟是源自于此!

  她从兰双衣箱上发现的那段紫色衣绸,并非是凶手来不及清理,而是故意为之。他们就是要让她推测到可能的真相,或者说,那一日顺子真正呈上的礼物——即是这桩血案。

  “碧凝愚钝,竟不知七爷早有体现。”她说得淡然,一双眼里俱是冷意。

  七爷叹了口气,把玩着桌案上一座象牙雕:“也不仅是为了提醒你,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不能心慈手软。这怪不得我,那丫头留不得。”

  “可这本与她无关。”碧凝虽知其中因由,却仍难免生寒。

  “无关?这样的时局,这样的倾覆,谁能不相干?”七爷搁下牙雕,“而已,不说她。我叫你来,不是没有缘故。”

  “七爷所谓何事?”碧凝从他容长的脸上,看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悲悼。

  这种悲悼,并不是那么浓郁,里面甚至隐隐夹杂着一丝解脱的愉悦感,但这并不故障悲悼的深刻。

  七爷良久未语,他转了转左手上一枚旧扳指,沉声道:“北边来信,你母亲病得很重。”

  “她,要见我么?”碧凝试着启唇,却暗哑无音,好频频才发作声。

  七爷摇了摇头,他的目光移转到飘散的香雾上,弯弯柔柔地散开来,如同经年流转的岁月与影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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