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夜色之中,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原野上的宁静。
两人两马,一前一后,追风逐电,一逃一追,不死不休。
夜黑风高,星月黯淡,拓跋赤辞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
身为游牧部落首领的儿子,拓跋赤辞很是清楚双方坐骑的差距,亦知道自己如果一味的逃跑,最后的下场只能是死路一条。
而他现在所能依靠的,亦可以说是他有信心能够扭转乾坤的,即是他自幼练就出来的骑射功夫。
拓跋赤辞专挑黄土丘陵地带,不停左拐右拐,东绕西绕,利用起伏不定的阵势,试图让身后之人现出破绽,只要有一丝时机,他就会衔住缰绳,张弓搭箭,且骑且射,险些每一支箭都能精确地飞向后方目标,把一招转头望月,使得炉火纯青。
李曜作为一个后世过来的穿越者,从未练过什么骑射,拿起挂在马鞍上的弓箭,实验着射击了频频,就发现这门手艺一点都不简朴,使得磕磕碰碰的不说,反而还给狡猾的对手提供可乘之机。
所幸的是,她在穿越前学过马术,水平虽说比不得跑在前方的年轻头领,但在后世已然算很不错了,至少在目前不停颠簸的状态之下,能够一手持缰,一手挥剑挡开突然从前方袭来的利箭。
况且对李曜来说,白昼与黑夜没有多大区别,任何状况都逃不外她这一双可以在黑黑暗视物的眼睛。
她已经看出来了,对方骑的马不如自己的马跑得快,而且速度也比自己的马下降得快了些,显然耐力也是稍差。
所以,李曜唯一能够保证自己遇上目标的手段,就是扬长避短,不停地追,朝死里追!
究竟马力有穷时,在全力疾驰的状态下,亦不知过了多久,拓跋赤辞胯下的战马终于累得撑不住了,随着一声哀鸣,马儿前蹄一软,突然向前倒下,拓跋赤辞来不及叫糟,急遽护住脑袋,顺势来了个前滚翻,不想他还未完全直起身,整小我私家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到飞了起来,随即结结实实地在地上摔了个眼冒金星,只觉满身痛苦不堪,似乎五脏六腑和骨头都脱离了原来的位置。
拓跋赤辞狠狠地甩了甩脑袋,再一抬眼,就见到不远处有一只穿着精致鞋子的脚踩在自己滚落一旁的兜鍪上。
李曜迎风而立,虽身姿纤秀,却如岳峙渊渟。
在昏暗的夜色中,拓跋赤辞看不清对方的心情,只觉有一股无形的万钧之力压在了他的心头,他现在手脚的骨头断了好几根,都快爬不起来了,完全到了任人宰割的绝望田地。
可他又发现李曜手持长剑,却是不计划急着动手,似乎只是站在那儿审察着他,心中不由燃起了一丝求生的希望,急遽试探着说道:“道长若能放过不才,不才愿意立誓永远做你的奴仆,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丑。”
李曜轻轻摇了摇头,悠悠地吐出了一个字。
严格来说,单论相貌身形,这个小头领其实长得很是不错,眉毛粗浓,五官棱角明白,脸部线条坚贞,手脚修长,身材也是好到没得说,如果生在后世,稍加包装就能做个万人迷偶像什么的……
只可惜,这光秃秃的头顶,两边垂着两个滑稽的小角辫,简直就是逾越满清金钱鼠尾的灾难级发型,纵然长得再酷再帅,也直接酿成了丑八怪。
“啊?”
拓跋赤辞心中一凉,这汉女对长相的要求也太高了吧!
他可是整个吐谷浑汗国公认的美男,都不知有几多女人想要往他的毡帐里钻,这个汉女居然说他丑!
李曜一脚踩扁兜鍪,持剑徐徐走向趴在地上的拓跋赤辞,浓烈的肃杀之气,从她的身上漫向四野八荒。
不行!一定要让这汉女知道他是谁!拓跋赤辞再次情急智生,语气老实地说道:“道长看不上不才不打紧,但不才绝非普通的吐谷浑人,道长可把不才收作俘虏,再上交给你们的官府,定能名利双收,远比正法不才强得多。”
“哦?”李曜顿住脚步,淡淡地问道:“如此看来,你的来头不小啊,那么你叫甚么名字呢?”
不说史料上的纪录,李曜不久前才在长安西市见到吐谷浑人的发式,明白是一种“编发”,所以凭发式来看,此人绝不会是吐谷浑鲜卑人,倒是很像属于吐谷浑鲜卑人治下,带有一定鲜卑血统的党项羌部落。
听到这话,拓跋赤辞立刻打起了精神,神气十足隧道:“不才乃吐谷浑汗国的拓跋部小王之子,亦是拓跋部唯一的继续人,拓跋赤辞是也。”
拓跋赤辞?
李曜在脑海中飞快地搜索资料,此人果真是个党项羌人,而且还属于厥后建设西夏王朝的拓跋部,凭据年代来说,现任的拓跋部首领,应该叫做拓跋木弥。
李曜轻笑一声,故作怀疑地说道:“贫道听说拓跋部首领的年龄已经很是老了,且不止一个儿子,然而你看起来才不外二十多岁,你自称是他的唯一继续人,可贫道看着不大像啊!”
拓跋赤辞丝绝不敢迟疑,立刻接着说道:“吾父确实老了,他也不止一个儿子,可不才的兄长早在十多年前就全部战死了,现如今还在世的,就只有不才一个!”
说着,他还忍受着骨折的剧痛,坐起身子,用手指捞起脖子上的一条骨链,艰难隧道:“道长请看……这是我们拓跋部继续人才可佩带的项链……这就是凭证!”
李曜微微眯起双眸,审察着那条骨链,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声音柔缓清越,轻轻说道:“我相信你了,问你一个问题,你可有子嗣?”
拓跋赤辞摇了摇头,欠美意思隧道:“不才有三个女儿,还没有儿子。”
李曜颔首道:“没有就好。”
拓跋赤辞心中大喜,难不成这汉女看上小爷我了?
汉女性子内敛,喜欢遮掩,我就说嘛……自己这般英俊之人,怎地会丑了,看来自家那些女人没生出儿子,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这汉女又厉害,又俊俏,若能把她酿成自己的女人,再生些优秀的儿子,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他赶忙诱惑地说道:“实话实说吧,我们拓跋部其实一直希望能归附大唐,只要道长……”
言未毕,拓跋赤辞突然感受自己全身都不痛了,随后发现自己飞了起来,还越飞越高。
只是一刹那,他就明白了……
拓跋赤辞的头颅还未落到地上,就被李曜一把抓住,待得脖颈鲜血流尽,李曜用绳子绑在马脖上,然后循着影象,朝那吐谷浑轻骑营地疾驰而去。
拓跋赤辞死了,意味着他的儿子拓跋立伽,他的孙子拓跋罗胄,拓跋罗胄的儿子拓跋后那,拓跋后那的孙子大唐西平王拓跋守寂,拓跋守寂的直系子女、因剿灭黄巢而被赐姓“李”的拓跋思恭,乃至改姓“嵬名”的西夏开国天子李元昊等等,统统都没有了。
党项嵬名皇族,提前六百年多年,便已然一个不剩。
历经十帝,雄踞西北,国祚一百八十九年的西夏王朝,连萌芽都没有长成,就被李曜一剑斩除,化作了一颗头颅。
而原本既定的历史进程,将今后开始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