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韩年老还未曾搬迁,小望之有我和我娘照看着,可是等你们搬去了新家,上午你在学堂授课的时候,小望之该怎么办?”舒予温声问道。
没等韩彦回覆,她又继续说道:“初六那日报名,韩年老也看到了,乡亲们对你留意极大,恨不能自家的孩子能日日时时都随着你,好沾点文墨香、英武气。
“所以原本计划的下晌让他们下学之后,自去追随家人狩猎的事情,置β也得你带队看着才行了。”
如果韩彦那日没有在围场上露那一手的话,各人或许会觉得他只是一个念书人,即即是有几分功夫,也未必教得好骑射。
但是现在,只怕整个獾子寨都没有人敢说自己本事比韩彦大了。
有这样文武双全的师傅在,各人又怎么会不想法子让孩子时时刻刻地都随着学习呢?
虽然,韩彦也可以拒绝各人的恳求。
“这样算起来的话,韩年老更没有时间照看小望之了。”舒予叹气道。
韩彦皱着眉头,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头一件事情,他自己想过,也想出了法子,准备让小望之和孩子一起在学堂里念书,一来方便他照顾;二来小望之也有个伴儿,不至于孤僻;三来也乘隙给小望之启蒙。
虽然,这样的启蒙效果肯定没有一对一地单独领导来得好。
所以,他原本是计划趁着下午的空闲,单独以储君的尺度来教导小望之的。
但是舒予说得也不无原理,那些孩子的怙恃,现在是一心一意地将孩子送到三味书屋,期待他能教导他们文武双全。
他如果接受的话,小望之还那么小,基础就不适合追随他们一起进林狩猎,而留在家里的话又有谁能代他照顾?
——总欠好一直麻烦张李氏和舒予母女俩。
他如果不接受……
他虽然不能不接受!
韩彦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立刻被自己给否决了。
獾子寨地处东北界限,与瓦剌之间不外隔着一片连绵的山岭而已。
元嘉帝登位之后,于政事上无所建树,一心只在赵贵妃身上打转儿,更是被先帝御驾亲征却被俘的往事吓破了胆子,看待瓦剌一向是能忍就忍,能让就让。
这样的对边政策,既使得驻守边地的将士们郁郁之下而懈怠,也助长了瓦剌的气焰,所以时有扰边侵略。
当日他决定带着小望之一路北上逃亡,其中一个原因在于此。
——赵贵妃是依仗元嘉帝的痛爱和纵容才敢行事无所忌惮,连皇嗣都敢随意侵犯,可如果是在连元嘉帝都心生畏惧的北地呢?
尤其是近日,他脑海中经常盘旋这样一个念头,他日如果能够以民为兵,将这些熟悉地形又世代骑射的猎户散落安插在军队当中,充当向导的话,那未来对阵瓦剌的时候,定然会事半功倍的。
谁最了解敌人?
虽然是经常受到敌人扰边之苦的民众。
……
韩彦眉头紧皱,一时也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措施。
舒予看韩彦的脸色,就知道这在他看来一个两难的抉择,心下难免有些奇怪——难道因为是外来户的原因,韩彦欠好拒绝乡亲们的恳求?
想了想,舒予开口道:“其实,韩年老也不必如此为难。即即是你只教孩子们一上午的书,各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不外是练习骑射狩猎生活而已,都是祖传的手艺,即即是不能和韩年老相比,难道还能差到哪里去了?”
如果小望之的母亲还在世,韩彦不需要既当爹又当妈的话,虽然可以放心出去挣钱养家,将小望之和家中的琐事都交给妻子,然而……
舒予心下微叹。
既然如此,总不能为了这些乡亲之间的情面,就委屈了小望之。
——别人照顾得再好,又怎么好得过自己的爹娘!
韩彦闻言却是眼睛一亮,紧皱的眉头一下子松展开来,拊掌大笑赞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多谢舒予妹子提醒。”
舒予愕然抬头,一脸莫名其妙。
她都提醒他啥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韩彦却是茅塞顿开,一扫先前的极重郁郁,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子豁然开朗的舒畅与意气风发的昂扬:“既然如此,那我下晌就先不带他们进林狩猎了,先从基础教起,等他们一样一样地学扎实了,再进林实地练习骑射也不晚。”
散兵游勇,又哪里比得过训练有素的士兵厉害得用?
正好他原本就计划中午散了学之后,下晌不仅要教授小望之帝王之道,还要教授他拳脚功夫、内家调息,以强身健体保命的。
横竖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
而且在紫霞观多年,看着师傅柳真人教导他们这些师兄弟,他徐徐地悟出一个原理来,这养孩子有时候就像是养猪,一窝一群崽,他们相互较劲争抢,才生长得快。
等到孩子们的基础都打牢了,小望之也徐徐地长大了,到时候即即是不能上马射猎,至少也能追随他们一起去深林里长长见识了。
未来,如果这些孩子能够为小望之所用的话,有这份打小的情谊在,自然也非一般的将士可比。
韩彦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满面东风地阔步迈到桌前坐下,写写画画,仔细计划起来。
舒予愕然呆立,不明白这件事情哪里值得韩彦这样开怀,喜形于色。
糊涂归糊涂,见韩彦奋笔疾书,她照旧上前替他研磨。
……
果真,等到十月初十这天,韩彦将上午习文、下午练武的计划一说,岂论是学生照旧其家长,一下子都沸腾了,对此体现出十二万分的满意。
结果当天,韩彦就又收到了两大布袋子的腊肉干。
乡亲们一本正经,振振有词:“先前的束脩是上晌教书习字的,这些束脩是下晌练武学艺的!韩先生可一定要收下!”
韩彦哭笑不得,见推辞数次无果,只得全部收下,再三道了谢。
转头就跟舒予挖苦道:“一个学生收双份的束脩,我或许是大周有史以来的第一小我私家吧。”
舒予抿唇笑道:“何止啊!只怕是有夫子以来的第一人。孔夫子都没有你厉害呢!”
韩彦哈哈大笑。